午后,阳光慵懒。
一缕斜阳穿过雕花木窗,在林枫的卧房内投下斑驳光影,如同破碎的镜面,映照着他苍白如纸的脸。
药炉在角落静静蒸腾,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浓得化不开,仿佛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
他躺在床榻上,胸口微弱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丹田处那如刀割般的剧痛。
那里,曾是真气奔涌的源泉,如今却只剩一片死寂的废墟。
经脉寸断,丹田尽碎——修为尽废,修行之路,就此断绝。
“呵……”他低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从青云城第一天才,到无法修炼的废人,命运只用了一天,便将他从云端推入深渊。
他闭上眼,脑海中反复闪现那一幕——
黑松林中,夕阳斜照,黑衣人一指无声点出,快、准、狠,仿佛早已演练千遍。
那一指,不仅废了他,更在他心底刻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还有那纹章……
他猛地睁开眼,瞳孔微缩。
那道绣在袖口的诡异图案——扭曲的黑色火焰,又似一只燃烧的眼睛,仿佛在注视着他,嘲笑着他的无能。
“到底是谁……”
他喃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床单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可他浑然不觉。
愤怒、不甘、屈辱,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在他胸中翻腾。
对方手段狠辣,布局精密,目的明确——就是要毁掉林家未来的希望。
这不是仇杀。
这是谋杀,一场针对他、针对林家的精心围猎。
“咳咳——!”
剧烈的咳嗽猛地袭来,他侧身吐出一口淤血,染红了衣襟。
身体前所未有的虚弱,连抬起手臂都需耗费莫大气力。
这种无力感,比丹田的剧痛更让他绝望。
他曾以为,只要变强,就能守护一切。
可如今,他连自己的尊严,都守护不了。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脚步声急促,夹杂着族人惊慌的通报:“族长!苏……苏家主和清雪小姐来了!”
林枫的心,猛地一沉。
苏家,青云城另一大家族,势力庞大,与林家并称“双雄”。
而苏清雪,是他自幼定下的未婚妻,两人青梅竹马,曾是城中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
可如今,他已是个废人。
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废人,连蝼蚁都不如。
他听到了父亲林震天的脚步声。
那位往日里不怒自威的林家族长,此刻步伐沉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上。
“枫儿。”林震天推门而入,声音低沉。
他走到床边,看着儿子苍白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很快被坚毅取代。
“苏家来者不善,是为退婚而来。”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林枫沉默。
他早该想到的。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世界,婚约从来不是情爱的见证,而是家族利益的纽带。
如今他林家失势,苏家退婚,不过是顺理成章。
“父亲,我明白。”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却清晰,“该来的,总会来。”
他想坐起,可四肢如灌铅,动弹不得。
林震天伸手扶住他,将一股温和的真元缓缓渡入他体内,助他稳住气息。
“我陪你一起去。”
语气不容拒绝。
父子二人,一者搀扶,一者倚靠,缓缓走向林家议事正厅。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荆棘之上,每一步,都踩在尊严的碎片上。
沿途,族人纷纷侧目。
有同情,有惋惜,也有曾经巴结如今却避之不及的冷漠。
曾经的天才,如今成了家族的累赘。
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正厅之内,气氛凝重如铁。
苏家家主苏万山端坐客位之首,身着锦袍,面容严肃,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眼神锐利,带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算计。
他身后,几名苏家护卫气息不弱,神情倨傲,目光扫过林枫时,毫不掩饰轻蔑。
而真正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是坐在下首的那位少女——
苏清雪。
一袭白衣胜雪,身姿窈窕,容颜清丽绝伦,如同雪山之巅的莲花,清冷孤傲。
她曾是林枫的未婚妻,两人自幼相伴,曾许下“共登灵台,执手问道”的誓言。
可此刻,她端坐如玉雕,眼帘低垂,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绝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林震天扶着林枫在主位坐下,自己则坐在一旁,目光平静地看向苏万 山:
“苏兄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苏万山放下茶杯,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林兄,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携小女前来,是为两个小辈的婚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虚弱不堪的林枫,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继续道:
“贤侄日前遭遇不幸,丹田被毁,修为尽失。我辈修士,逆天争命,前途艰险。小女清雪,虽资质愚钝,却也一心向道。如今这般情形,若再履行婚约,只怕……误了清雪的前程,也拖累了贤侄啊。”
话语看似客气,实则字字如刀,毫不留情地撕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大厅内,林家众人脸上皆浮现怒色。
林震天脸色一沉,强压怒火:
“苏兄此言差矣!婚约乃两家先祖所定,岂能因一时挫折便轻易毁弃?我儿天赋卓绝,即便暂时受挫,未必没有东山再起之日!”
“东山再起?”苏万山嗤笑一声,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林兄,何必自欺欺人?丹田被毁,乃修行绝路!古往今来,你可曾听说有谁能从废人之身重回巅峰?难道要我女儿,将来守着一个无法修炼的废人过一辈子吗?”
“废人”二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枫心上。
他身体猛地一颤,抬头看向苏万山,目光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
“苏伯父!”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与清雪的婚约,是两家之谊。今日我林枫是遭逢大难,但未必就永无出头之日!您又何必把话说得如此绝情?”
这时,一直沉默的苏清雪终于抬起了头。
她看向林枫,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挣扎,但最终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然所取代。
她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纸婚书——那鲜红的绸布,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林枫哥哥……”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残忍,但……道途漫漫,我不想就此止步。这份婚约,还是……解除吧。”
她将婚书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挽回的决绝。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纸婚书上,聚焦在这对曾经令人艳羡的年轻人身上。
林枫死死地盯着苏清雪,看着她眼中那份为了所谓“道途”而舍弃一切的冷漠,心中的某种东西,仿佛随着那纸婚书的落下,彻底碎裂了。
原来,往昔的情谊,在冰冷的现实和个人的前程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被他强行咽下。
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沙哑,充满了自嘲与悲凉。
“好,好一个道途漫漫!”
林枫的目光从苏清雪脸上移开,扫过苏万山,扫过那些倨傲的苏家护卫,最后定格在厅外灰暗的天空。
“我林枫今日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水。你们苏家趋炎附势,落井下石,我无话可说!”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
林震天想要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他依靠着座椅的扶手,用尽全身力气,挺直了脊梁,尽管身体摇摇欲坠,但那眼神却如寒星般锐利,扫视全场,竟让一些苏家护卫不敢直视。
“苏清雪,”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今日你苏家负我在先,他日莫要后悔!”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滴落在地板上,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
他指着那血印,声音如同誓言,响彻整个大厅:
“莫欺少年穷!今日之辱,他日我林枫,必百倍奉还!”
字字铿锵,如金石坠地!
一股虽微弱却无比决绝的气势,竟从他废弛的躯体中迸发出来,让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震!
苏清雪娇躯一颤,脸色瞬间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不敢再看林枫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苏万山脸色也变得难看,冷哼一声:
“狂妄!一个废人,也敢口出狂言!我们走!”
说罢,拂袖而起,带着苏家众人狼狈离去,连那纸婚书都忘了拿。
一场闹剧,以最屈辱的方式收场。
大厅内,只剩下林家众人,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林震天看着儿子倔强挺直的背影,眼中满是心疼和复杂。
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林枫的肩膀。
林枫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苏家人消失的方向,以及地上那摊鲜红的血渍。
极致的屈辱过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如同寒冰,覆盖了他的心头。
力量!
一切都是因为力量!
没有力量,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无法守护!
没有力量,连曾经的挚爱,都会离你而去!
他缓缓抬起手,摸向怀中贴身佩戴的那枚龙纹玉佩。
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触手温润,在这冰冷的时刻,仿佛是他唯一的慰藉和依靠。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及玉佩的刹那——
嗡……
玉佩竟微不可察地轻轻震动了一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感,悄然传入他的掌心。
林枫猛地一怔,低头看向胸口。
这感觉……是错觉吗?
他凝神细察,玉佩表面依旧古朴无华,龙纹清晰,却无任何异象。
可那股温热,却真实存在,如同沉睡的火焰,悄然苏醒。
“母亲……”他低声呢喃,“是你在指引我吗?”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林枫独坐床前,窗外月光如霜,洒落一地清冷。
他回想着今日的一幕幕——
苏万山的嘲讽,苏家护卫的轻蔑,苏清雪的决然……
还有自己那句“莫欺少年穷”的誓言。
他忽然笑了。
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软弱。
他曾以为,只要努力修炼,就能守护一切。
可现实告诉他,没有力量,连守护的资格都没有。
“苏清雪……”他低声呢喃,“你说你不想止步,要追寻大道。”
“可真正的道,难道不是守护吗?”
“若道途之上,连至亲至爱都守护不了,那这道,又有何意义?”
他抬头望向夜空,群星如炬。
“我不求成仙,不求长生。”
“我只求,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让所有欺我、辱我、负我之人,仰望于我!”
“我要变强。”
“不是为了他们,而是为了我自己。”
一股前所未有的意志,在他残破的躯体中悄然凝聚。
那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一种更为纯粹、更为坚定的东西——
道心。
真正的强者,不是站在巅峰时耀眼,而是在坠入深渊后,仍能爬起。
他缓缓闭上眼,不再想过去,不再问未来。
他只记住今日之辱,只记住那句誓言。
没有力量,尊严如纸;唯有变强,方能自立。
【结语】
天才陨落,未婚妻退婚,家族蒙羞。
林枫站在人生的最低谷,被世人踩在脚下。
可真正的强者,从不因屈辱而沉沦,而是在屈辱中——
立下不灭的道心。
当玉佩微震,当誓言立下,
那一缕逆命之火,已在黑暗深处悄然燃起。
九逆神尊,
不为成神,只为——
堂堂正正,活这一世。
(第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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