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立刻重新提审孙铭，追问细节。孙铭回忆道：“那个联系我的人……他好像很懂行。他第一次联系我时，问了我几个很专业的机械问题，像是同行在试探。他支付定金后，我把设计好的图纸发给他审核，他提了几处修改意见，非常内行。成品做好后，我本来是打算直接寄出的，但他让我把装置连接电脑，说需要最后校准一下参数，远程操作了几分钟……”
“远程操作！”一切都对上了！幕后黑手利用那次远程操作，偷偷修改了最终的触发逻辑，将其与赵昊的账号绑定。
“查那个远程操作的Ip！”陈默下令。
技术队追踪过去，发现那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的公共咖啡馆的公共wi-Fi。监控录像因为时间过去较久和存储周期限制，已经被覆盖。
线索似乎又断了。这个幕后黑手谨慎得可怕。
陈默没有气馁，他重新梳理所有线索，将目光投向了最初那个被忽略的细节——苏小萌胃里的助眠药物，以及药片数量的差异。
谁能提前拿走那三片药，而不引起苏小萌的怀疑？谁能如此了解她的心理，并能模仿赵昊的口吻与她进行深度精神交流？谁能同时熟悉赵昊的技术习惯和苏小萌的直播细节？
一个被忽略的身影，渐渐浮现在陈默的脑海中——那个看起来怯懦、总是红着眼眶的助理，小杨。
她有机会接触药物，有机会了解苏小萌最私密的情感和行程，她也可能从苏小萌那里了解到赵昊的说话风格和技术背景（苏小萌可能向助理抱怨过前男友）。更重要的是，作为助理，她有机会接触到那个被混在礼物中送来的弹射装置，并确保它被摆放在置物架上那个精确的、致命的坐标点！
“传唤助理杨慧！”陈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面对突然变得咄咄逼人的审讯和警方出示的越来越多的间接证据，助理杨慧起初依然保持着那副柔弱、悲伤的样子，反复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深爱着“兔酱”。
但当陈默直接点出药片数量差异、她有机会修改装置摆放位置、以及警方已经掌握“神秘人”账号并非只有赵昊一人知晓其存在（技术队在其聊天记录中发现了极细微的、不同于赵昊常用设备的登录痕迹）时，杨慧的防线开始松动。
陈默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抛出了最关键的心理一击：“你恨的其实不是苏小萌，而是赵昊，对吗？你精心策划这一切，让苏小萌死在赵昊的‘信号’之下，让他成为头号嫌疑人。你是在报复他。”
杨慧猛地抬起头，一直伪装着的怯懦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充满恨意。
“你们懂什么？”她的声音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怨毒，“我和兔酱一起从无人问津的小主播做起，我照顾她的生活，处理所有杂事，把她当成最好的姐妹！可赵昊出现了，他轻而易举地就夺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兔酱眼里只有他，什么都听他的！甚至……甚至在他怂恿下，想要换掉我这个‘不够专业’的助理！”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我求她，她不理我。我去求赵昊，他却嘲讽我，说我是个可有可无的丫鬟，让我认清自己的位置！他凭什么？！是我陪兔酱度过了最难的时光！”
“所以你就策划了这一切？先利用孙铭对苏小萌的恨意制作凶器，再利用赵昊对苏小萌的恨意作为触发信号和替罪羊？”老李问道。
“是！”杨慧承认了，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我大学辅修过心理学，我知道怎么引导兔酱的情绪。我模仿赵昊的语气和她聊天，加深他们的矛盾，也让她更加依赖我。我偷偷减少她的药量，让她更焦虑。我知道赵昊懂点黑客技术，而且心胸狭窄，我暗示他可以在直播时搞点恶作剧报复，他果然上钩了！”
“那个弹射装置，你是怎么确保它对准正确位置的？”
“很简单。”杨慧冷笑，“那天是我亲手把那个‘礼物’拆开，然后当着兔酱的面，把它放在架子上的。我说这个黑色盒子很有设计感，放在那里当装饰不错。她信任我，从来不会怀疑。”
“你修改了触发程序？”
“我没有那个技术。但我认识一个人……”杨慧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一个真正精通这些的人。我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一笔钱，他帮我搞定了远程修改触发逻辑的事情。那个咖啡馆的wi-Fi，也是他选的。”
“那个人是谁？”陈默紧追不舍。
杨慧沉默了，似乎有所顾忌。
陈默看着她，缓缓说道：“你以为你是在报复赵昊，但事实上，你亲手毁掉了你口口声声说在乎的‘姐妹’。你才是将苏小萌推向死亡的最后一只手。你不仅是凶手，你还是这个流量时代里，最可悲的共犯——被嫉妒和怨恨吞噬，最终犯下不可饶恕罪行的共犯。”
杨慧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长时间的心理压力和陈默直指本质的话语，彻底击溃了她。她捂着脸，失声痛哭。
“是……是‘星耀直播’的一个前技术员……叫王浩……他因为违规操作被开除了，一直怀恨在心，也想报复……我答应给他五十万……”
案件终于真相大白。幕后黑手杨慧，因长期的心理失衡和嫉妒，勾结对平台不满的前技术员王浩，利用黑粉孙铭的制作能力，精心设计了一个集心理操控、机械诡计、网络嫁祸于一体的完美谋杀计划。她巧妙地利用了流量世界中的各种恶意——黑粉的仇恨、前男友的嫉妒、失意者的怨愤——将它们编织成一把无形的刀刃，最终在万千观众面前，刺向了她曾经最亲近的人。
王浩很快被捕，对罪行供认不讳。
尾声：流量之殇
案子结了，但刑警队里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
老李看着结案报告，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为了点虚名和感情，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陈默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手中几乎都拿着手机，屏幕的光芒映照着他们的脸庞。
“流量放大了名利，也放大了人性中的幽暗。”陈默的声音有些低沉，“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眼中的‘公敌’，或者……沉默的共犯。那些弹幕里狂欢的看客，那些肆意发泄恶意的黑粉，那些冷眼旁观的平台……或许没有直接动手，但谁又能说，他们的‘恶’与这起悲剧毫无关联呢？”
苏小萌的直播间已经永久黑暗，但网络上关于她的讨论仍未停息，只是很快被新的热点所覆盖。流量依旧奔腾不息，裹挟着新的梦想、新的欲望和新的恶意，奔赴下一个舞台。
陈默关掉了网页，将那份喧嚣隔绝在外。他知道，只要这流量的漩涡仍在，类似的悲剧就可能再次上演。而他们的工作，就是在这片混沌中，努力寻找那微弱而坚定的正义之光。
《流量公敌》案，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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