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无尽的冰冷，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成坚硬的琥珀。
陈长生躺在缓慢旋转的暗色陨石上，意识在黑暗的深渊中沉浮。冥尊本体那浩瀚而漠然的意念早已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余音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死死缠绕在他的真灵深处，挥之不去。
“……棋局……”
“……一子……”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钉子，狠狠楔入他刚刚因残酷真相而重塑、却又瞬间被打得粉碎的认知框架之中。
原来，连这痛苦，这挣扎，这绝望，都可能只是别人棋盘上早已算计好的落子？
他存在的意义，他万载的孤寂，他拼尽一切守护的“送葬”职责……难道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被精心编排的剧本？一个更高维度存在眼中的……一场实验，一场游戏？
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比虚空本身的冰冷更加刺骨。他甚至感觉不到身体的剧痛了，因为那种被全然否定、被彻底操控的虚无感，已经压倒了一切。
就这样躺着吧。
就这样沉沦吧。
既然一切皆是虚妄，挣扎又有何意义？
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着无尽的黑暗深处飘落，那点刚刚重新燃起的不屈火焰，在这一刻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然而——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被黑暗吞没的刹那。
咚。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搏动，猛地从他丹田深处传来！
并非心脏的跳动，而是那枚死寂的、几乎被他遗忘的星辰阵核！
那一道闪烁着微蓝数据流的裂纹深处，一点微光顽强地亮起，如同风中残烛，却固执地散发着存在感。伴随着这搏动，一段极其短暂、破碎到极致的数据碎片，强行挤入他即将停滞的思维：
【……错误…代码：自主性溢出……】
【……变量…不可控……】
【……观测日志…更新失败……】
碎片一闪而逝，混乱且难以理解。
但却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了陈长生的真灵一下！
错误？
变量？
自主性溢出？
观测日志更新失败？
这些冰冷的词汇，与他此刻的处境、与冥尊那“棋局”的断言，产生了某种尖锐的对立！
如果一切都是注定，何来“错误”？如果只是棋子，何来“变量”？如果全然操控，为何“更新失败”？
冥尊那看似全知全能的“棋局”断言，似乎……并非无懈可击？
就在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数据碎片而意识产生一丝微弱涟漪的同时——
嗡……
另一声更加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震颤，从他身旁传来。
是那柄陷入沉寂的柴刀。
刀柄之上，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温热，悄然弥漫开来，并非能量的涌动，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陪伴？一种历经万古、早已融入本能的守护执念？
这丝温热，与他心口那逐渐开始降温、却依旧带着灼痛感的布料，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共鸣。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无论真相如何，无论是否是棋局，有些东西，是真实发生过的，是真实存在过的。那实验室中的抢夺，那坠落时的推力，那万载的孤寂与送葬……这些经历，这些痕迹，本身便是对“绝对操控”的某种否定！
陈长生那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因为这内外两次微弱的“异常”，竟然硬生生停滞了下坠的趋势。
他依旧无法动弹，伤势沉重到无以复加。
但那双原本空洞死寂的眸子，在无尽的黑暗虚空中，极其缓慢地、艰难地……重新聚焦。
一点微弱的、冰冷的星火，在那沉寂的、近乎绝望的深渊中，重新亮起。
不是希望，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历经彻底否定后又从废墟中挣扎出来的……冰冷的清醒。
棋局？
或许是吧。
棋子？
或许也是。
但即便是棋子，是否……也能有棋子的……下法？
那数据碎片的“错误”，那柴刀布料的“共鸣”，是否就是这庞大棋局中，连对弈者都未曾完全预料到的……变数？
冥尊本体那漠然的宣告，依旧如同大山般压在心头，带来无尽的窒息感。
但那窒息的缝隙之中，却开始渗透进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于他自身内部和身边之物的……异样感。
这些异样，微不足道，无法改变他濒死的现状，无法提供任何破局的力量。
却像是一颗冰冷的种子，悄无声息地埋入了那一片死寂的心田深处。
他依旧躺在冰冷的陨石上，漂流在无尽的、危险的虚空之中。
伤势没有好转，力量没有恢复，危机远未解除。
但某些东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余音绕梁，窒息未解。
然心海深处，已植异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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