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尊分身的意念在空间中震颤，那被强行压抑却依旧泄露出丝丝缕缕的惊惧，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着每一个音节。它将自身的堕落与疯狂，粉饰为对抗“终极之无”的“守护”与“唯一真实”，语气中带着一种偏执到极致的笃定。
领域之内，陈长生沉默地听着。
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那对存在湮灭的极致恐惧，是如此真实，如此强烈，足以让任何感知到的存在为之动容。
若在万载岁月中的某个时刻，在他目睹无数故人化为黄土、感受自身存在如同无根浮萍时，或许也会被这种恐惧所吞噬，理解甚至认同这种极端自保的选择。
但，也仅仅是理解其起源。
他缓缓抬起眼眸，目光穿透那微微波动的寂灭领域壁垒，落在冥尊分身那模糊的、依旧残留着一丝未散惊悸的轮廓上。
他的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震惊，没有了被揭露根源的恍然，只剩下一种历经沧桑看透本质后的……平静的悲悯。
沙哑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切入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恐惧余波之中：
“恐惧……”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又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非是堕落之由。”
一句话，七个字。
平淡无奇，却如同最锋利的针，瞬间刺破了冥尊那由恐惧和自我合理化的偏执所构筑的心理防线！
冥尊分身那模糊的轮廓，肉眼可见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并非攻击所致，而是纯粹的、情绪上的剧烈波动！
那双重瞳之中，疯狂旋转的漩涡猛地一滞，仿佛被这句话生生钉在了原地！
陈长生的话语却并未停止，如同冰冷的溪流，继续平静地流淌，剖析着那被恐惧掩盖的真相：
“见证毁灭……感受消亡……心生怖畏……乃是常情。”
“然……”
“屈服于此怖畏……任由其吞噬心智……扭曲道路……将自身之存活……凌驾于万灵存续之上……”
他的目光扫过领域外围那些匍匐的、失去自我沦为工具的魔物，扫过更远处那片被死寂与污秽笼罩的大地。
“……此非‘守护’……亦非‘唯一’……”
“……仅是……怯懦。”
“怯懦”二字，如同最终的审判，狠狠砸下！
直接将冥尊那看似悲壮伟大的“守护永恒”外壳彻底击碎，露出了其内核最深处的、不愿承认的——懦弱！
因为害怕自身消亡，所以不惜让整个世界陪葬！
因为恐惧那“终极之无”，所以主动化身为带来毁灭与死亡的“无”之使者！
这不是勇敢的抗争，这是最极端的……逃避！
“吼——！！！”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生灵意识层面的、混合着滔天愤怒与某种被戳穿痛处的尖锐嘶鸣，猛地从冥尊分身的方向爆发出来！
那模糊的黑暗轮廓剧烈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重瞳之中的漩涡疯狂加速，充满了暴戾与毁灭的冲动！
周围的凝固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匍匐的魔物们更是瑟瑟发抖，几乎要当场湮灭！
冥尊分身……被彻底激怒了！
陈长生这平静而犀利的剖析，比任何咒骂和攻击都更加致命，直接否定了它存在的基础，撕开了它最后一块遮羞布！
然而，面对这滔天的怒意和几乎要实质化的杀机，陈长生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
他甚至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仿佛在叹息。
叹息一位曾经的“故人”，一位或许也曾探索大道、心怀热忱的存在，最终竟被恐惧压垮了脊梁，堕入了如此境地。
叹息一条路，始于恐惧，终于毁灭，却还自诩为唯一正道。
他的眼神，清晰地传递着这种叹息。
这种叹息，比直接的否定，更加让冥尊无法忍受！
那恐怖的怒意如同实质的风暴，在领域外席卷，却并未立刻落下。
冥尊分身在极致的愤怒之后，那扭曲的轮廓竟缓缓平复下来，重瞳中的暴戾渐渐被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那是一种被彻底撕破伪装、露出赤裸裸本质后的……绝对冰冷。
它不再试图辩解，不再流露恐惧。
意念消散，只剩下纯粹的、锁定了陈长生的……漠然杀机。
歧路之叹，撕破伪装。
言语如刀，激怒深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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