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度假的约定，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姜羡平静的生活中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这份期待并不炽热，却如同背景音般持续存在，为日常的学业和事务增添了一抹明亮的底色。
一个下午，姜羡约了顾青宇在学校的图书馆见面。她需要查阅几本关于欧洲艺术赞助史的绝版外文书籍，而顾青宇则表示他正好也需要为手头的一个项目找些资料。
图书馆古籍阅览区安静得只能听到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深色的木质长桌上投下斜斜的光柱，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油墨特有的沉静气息。
姜羡埋首于厚重的艺术史典籍中，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关键的信息，神情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不存在。顾青宇坐在她对面，面前摊开着金融模型的参考资料，但他的目光却时常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
他看着她微微蹙眉思索的样子，看着她因找到关键论据而眼角微弯的瞬间，看着她纤细而稳定的手指握住钢笔，在纸上留下清隽有力的字迹。这种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纯粹状态，让她散发出一种独特的、令人心折的魅力。
他忽然想起拍卖会上那位老学者的评价——“沉静有慧根”。此刻，他对此有了更真切的理解。她的光芒并非刻意展露，而是源于内在的丰厚与专注，在不经意间自然流淌。
姜羡察觉到他的目光，从书页中抬起头，对上他带着欣赏和些许出神的视线，用眼神投去一个询问。
顾青宇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压低声音：“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认真的样子很好看。”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你看的这些书，很偏门，也很深。”
姜羡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手边堆积如山的参考资料，大多是意大利文和法文的原版着作，涉及教会、贵族与艺术家之间复杂的委托关系和经济往来。她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只是兴趣所在，想了解得更透彻一些。”
她没有多说，但顾青宇却能感受到这份“兴趣”背后所要求的语言功底、知识储备和钻研精神，绝非常人所能及。这让他心中的那个谜团，似乎又隐约浮现了一角。一个普通的大三学生，即使再优秀，其知识边界似乎也宽广得有些超乎寻常。
这时，黎晴抱着一摞书，蹑手蹑脚地溜进阅览区，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她眼睛一亮，凑过来用气声打招呼：“羡羡！顾学长！好巧啊！”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落在姜羡面前那堆极具压迫感的书上，吐了吐舌头：“哇，羡羡你又开始攻克这种‘非人类’难度的书了。顾学长，跟她一起学习压力大不大？”
顾青宇失笑，看了姜羡一眼，语气带着纵容：“压力很大，所以得更加努力才行。”
黎晴被逗乐了，又八卦了几句，才抱着书去找自己的座位。
这个小插曲打破了阅览区过于凝重的安静，也驱散了刚才那一丝微妙的探究氛围。顾青宇重新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资料上，只是心中那份对姜羡的好奇与欣赏，又深了一层。
直到闭馆铃声响起，两人才收拾好东西，并肩走出图书馆。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在室内沾染的一身墨香。
“下周，”顾青宇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掌心，说道，“出发前，我带你去个地方，定制两身适合那边气候和场合的衣服？”
这不是炫耀，而是基于对南方海滨度假生活方式的了解，以及希望她能舒适得体融入他家那个环境的细心考量。
姜羡没有拒绝这份好意，点了点头：“好。”
她享受着这种被妥善安排、被细心考虑的感觉，这让她可以更放松地投入这段关系，无需在细节上耗费心神。
回到公寓，她将下午的笔记整理归档。看着电脑屏幕上梳理出的、关于美第奇家族如何通过艺术投资巩固权力与声望的复杂网络，她若有所思。
资本与艺术，权力与审美，无论在哪个时代，似乎总是紧密交织。而她如今所走的道路，在某种程度上，是否也是一种现代版本的“艺术赞助”？只是她所“赞助”的，是前沿的科技与创新的内容，而她所追求的，不仅仅是声望，更是对未来规则的塑造与影响力。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她收起。眼下，她更愿意期待即将到来的，充满阳光、海风和轻松陪伴的短途旅行。至于水下的冰山，就让它继续沉稳地漂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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