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抱着安斯里德的身体,一步一挪地往家走。那雨下得,跟天漏了似的,哗啦啦往下倒。他用自己的力量罩住哥哥,罩得严严实实,一滴雨都淋不着。可他自己呢?从头到尾湿得透透的,雨水混着血水糊了一脸,刺得眼睛生疼,他连擦都懒得擦。
他走得慢得吓人,一步能磨蹭半分钟,脚底跟灌了铅似的。不是身子重,是心里头的错太多了,多得把他腰杆子都压弯了,压得他直不起腰来。他一边走一边抬头瞅天,眼神空洞洞的,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那句上帝啊我求你了。就这么走啊走,走了一个月,整整三十天,才磨磨蹭蹭挪回那座破宫殿。
刚踏进大门,地一道神光砸下来,晃得他睁不开眼。一个神明的虚影飘在半空,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我听到你喊了。只要你心够诚,就能化解危机。说完就散了,连个名字都没留。
分身愣了愣,低头看看怀里那张惨白惨白的脸,一下子明白了——心诚,就是别放弃。他小心翼翼地把安斯里德放在床上,跟放一件易碎品似的。抄起块抹布蘸了点水,开始擦那些血。手抖得跟筛糠一样,每擦一下,抹布就在伤口上晃三晃。剑还插在胸口,他咬着牙一使劲拔出来,一声扔地上,砸得地面都颤了颤。
一个不会守护、不知道惜命的人,就掌握不了命运……他嘴里念叨着,也不知道是说给安斯里德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可他那手一碰到安斯里德的身体,就猛地缩了回来。太凉了,凉得跟冰块似的,那股子寒气地窜进他骨头缝,冻得他直打哆嗦。他低头看着这具没呼吸的身体,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自己刚被安斯里德捞回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凉?也这么吓人?那时候哥是怎么碰他的?怎么碰的?
他记不清了。他那时候太小,刚成型,啥也不懂。现在轮到他照顾哥了,他却怕得不行。怕这具身体,怕这凉气,更怕自己的手太重,把哥碰坏了。
可再怕也得擦。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安斯里德的肩膀,就颤了一下。他强迫自己稳住,用力擦起来。从肩膀到胳膊,从胸口到肚子,每一寸皮肤都擦得仔仔细细。可是那手啊,它就是不听使唤,擦两下就抖,抖得抹布都拿不稳。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按住手腕,强行压制那股子颤劲儿。
脑海里全是哥倒下去的那一幕,那把剑插进心口,血飙出来的样子。他呼吸越来越急,急到一半又突然憋住,像被人掐住了喉咙,喘不上来气。
我已经求过上帝了……只要心够诚……就能复活你……他一边擦一边念叨,声音抖得不成样,好冷……今天的宫殿怎么这么冷……
空气里全是腐朽味儿,他全当闻不见。他不像安斯里德当时那样,边擦边说说心里话。他不敢。他怕一开口,那些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就会像决堤的洪水,冲出来淹死人。他只能干巴巴地说点别的,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哥,我把你头发也擦干……他拿起毛巾,把那头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捋顺。可那手还是抖啊,抖得梳子都握不住。他只好用手指当梳子,慢慢梳,慢慢擦。擦一遍,再擦一遍,擦到第三遍的时候,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砸在安斯里德的头发上。
他赶紧把眼泪擦掉,继续擦头发。然后又擦脸,从额头到下巴,从眼睛到嘴唇。每擦到一处伤口,他的手就停一下,像被烫了似的缩回去,然后又鼓起勇气继续擦。
安斯里德当时擦他的时候,手多稳啊,像在擦拭一件艺术品,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又坚定。可他现在呢?一边擦一边抖,一边抖一边害怕,一边害怕一边又告诉自己不能怕。那种情绪,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啥味儿都有,搅在一块儿,呛得他胸口疼。
他擦得那么小心,那么慢,好像只要够仔细、够虔诚,手里这具凉透的身体就能重新暖起来。可那手就是不听使唤,抖得越来越厉害,最后连抹布都拿不住了,地掉在地上。
他赶紧捡起来,攥紧了,继续擦。擦背,擦腰,擦腿,擦脚。每一个地方都擦三遍,擦五遍,擦到皮肤都发红了,他还在擦。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擦身体,是在擦自己的罪,擦那些怎么擦都擦不掉的错。
哥……他终于忍不住,声音哑得像破风箱,你醒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把你擦得多干净……
可安斯里德还是一动不动,凉气顺着指尖往他心里钻。
分身跪在床前,一边擦一边颤,一边颤一边哭,一边哭一边继续擦。他这辈子从没这么怕过,也从没这么勇敢过。怕的是这具身体,勇敢的是他还在擦。
他擦了整整一夜,擦到天都亮了,手还在机械地动着。因为他知道,只要停下来,哥哥就真的没了。
而只要他在擦,就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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