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胡七爷”的俊美青年话音落下,林间空气仿佛凝滞。他身后阴影中那几道模糊气息虽未现身,却如同实质的压迫感,锁定了顾怀远三人。
顾怀远将林星语和阿木护在身后,手腕翠绿烙印微光流转,混沌协调之力蓄而不发。他面色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直视着胡七爷那玩世不恭的笑脸。
“胡七爷?”顾怀远语气听不出波澜,“我们素不相识,何来兴趣之说?我们赶路,还请行个方便。”
“方便?”胡七爷唰地收起折扇,在掌心轻轻一拍,笑容不变,眼底却无丝毫暖意,“小兄弟,明人不说暗话。你怀里那‘小铁疙瘩’,还有你身后那个刚‘醒’过来的小容器……啧,在这‘门扉’将开未开之际,可是扎眼得很呐。我这个人呢,好奇心重,就喜欢收集点……特别的东西。”
他目光扫过林星语,略一停顿,笑意深了些:“这位姑娘也颇为不凡,星辉隐耀,倒是少见。你们这一行人,真是……有趣得紧。”
“收集?”林星语冷声开口,星眸中寒意凝聚,“我们是人,不是物件。”
“哎,姑娘误会了。”胡七爷摆摆手,语气随意,“七爷我向来以理服人,以情动人。只是这‘旧约之地’将启,里头什么牛鬼蛇神都可能跑出来,你们带着这么显眼的东西,又有个半成品的‘调和容器’,实在是……危险。不如交由我暂时保管,等风头过了,再物归原主嘛。”他说得轻巧,仿佛在商量借个火。
阿木被他目光扫过,体内淡金力量一阵波动,下意识后退半步,眼中金红光芒警惕闪烁。他能感觉到,这个看似笑嘻嘻的“胡七爷”,身上有种令他不舒服的气息,与铁盒子的温和指引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觊觎。
顾怀远心中冷笑。暂时保管?怕是肉包子打狗。此人气息晦涩,难以判断深浅,身后还有同伙,直接冲突并非上策。但铁盒子关乎“源初”之秘,阿木也受他们庇护,绝无可能交出。
“不劳费心。”顾怀远声音沉静,“我们自有分寸。若是无事,就此别过。”他侧身示意林星语和阿木,准备绕开对方,进入森林。
“唉,年轻人,就是心急。”胡七爷叹了口气,身影却如同鬼魅般,瞬间横移数米,再次拦在三人面前,折扇不知何时又打开了,慢悠悠地扇着风,“这‘迷踪林’可不是那么好进的。没有‘引子’,你们在里面转上一年也摸不到‘门’边。七爷我好心指点,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拒人千里之外呢?”
他扇子一停,指向顾怀远怀中:“那铁盒子,便是最好的‘引子’之一。它既与‘星引’共鸣,必能感应‘门扉’所在。不过……”他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意味深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带着它,就像三岁小儿抱金过市。不如我们合作?你们出‘引子’,我出‘地图’和‘安全路线’,大家一起进去,各取所需,如何?”
合作?顾怀远心中快速盘算。对方显然知道不少内情,所谓“地图”和“安全路线”或许是真。但合作的基础是实力对等,眼下对方明显势强,所谓的“合作”大概率是裹着糖衣的吞并。更何况,对方明显对铁盒子和阿木有企图。
“我们没有与人合作的习惯。”顾怀远直接拒绝,“路,我们自己会找。”
“那就可惜了。”胡七爷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折扇轻轻合拢,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响。他身后阴影中,那几道模糊的气息骤然清晰了一瞬,散发出冰冷的煞气。“七爷我好话说尽,你们却油盐不进。看来,只能请你们‘暂时休息’一下,我自己来取‘引子’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折扇倏地向前一点!
没有风声,没有光芒,但顾怀远身前的空气陡然扭曲,一股阴柔诡谲、仿佛能侵蚀灵魂的规则力量无声袭至!这力量并非直来直往,而是如同无数细密的丝线,缠绕、渗透,试图绕过顾怀远的防护,直接针对他身后的林星语和阿木!
“小心!”顾怀远低喝,翠绿烙印光芒大放,混沌协调之力瞬间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不断变化的扭曲力场。那阴柔力量撞入力场,如同毒蛇入网,虽被迟滞干扰,却依旧顽强地分化、渗透,发出滋滋的侵蚀声响。
与此同时,胡七爷身后阴影中,三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射出!一人扑向林星语,身形飘忽,双手指甲漆黑狭长,带起腥风;一人冲向阿木,步伐沉重,如同蛮牛,拳风刚猛;第三人则迂回侧翼,手中似乎捏着符箓之类的东西,伺机而动。
战斗瞬间爆发!
林星语面对那诡异爪影,星眸凝霜,身影如星光闪烁,间不容发地避开数次凌厉爪击。她并未硬拼,而是指尖星芒连弹,化作细碎光点射向对手周身要害,逼迫对方回防,同时星辰共鸣之力悄然展开,干扰对方飘忽不定的移动轨迹。
阿木则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凶狠直接的攻击。那蛮牛般的壮汉拳势沉重,带着破空之声,让他心头一紧。但他没有退缩,低吼一声,体内淡金色力量蓬勃涌出,在双拳凝结,不闪不避,硬碰硬地对轰过去!
“嘭!”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阿木踉跄后退三四步,双臂发麻,淡金色光晕剧烈波动,但终究挡下了这一拳。那壮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能有如此力量。阿木则心中一定,新获得的力量比他想象的更坚韧。
顾怀远一边维持着身前力场与胡七爷那阴柔力量的对抗,一边眼观六路。胡七爷本人并未全力出手,更像是在试探和牵制。侧翼那个手持符箓的黑影已经扬手,数道散发着污秽气息的灰光符箓激射而来,目标直指林星语和阿木!
“星语,左三步,震位!”顾怀远通过灵魂连接疾呼。
林星语心领神会,身形如电,瞬间移至顾怀远提示的方位,恰好避开两张灰符。同时她双手结印,一道清亮的星辉光柱从天而降(实为共鸣引动的规则显化),直射那施符者!施符者急忙闪避,灰符轨迹被打乱。
阿木那边,壮汉怒吼连连,拳势更加凶猛。阿木初时应对稍显慌乱,但淡金色力量似乎蕴含着强大的适应和学习能力,在战斗中飞速成长。他不再硬撼,开始利用身形灵活和铁盒子无形中传递的“调和”理念,尝试以柔克刚,引导、偏转对方的重拳,竟渐渐稳住了阵脚。
胡七爷眼中兴趣更浓,尤其是看到阿木战斗中的快速进步。“果然是个好苗子,这‘调和’特质,竟能在战斗中自然领悟卸力引导之法……比那些死板的‘秩序苗’强多了。”他手中折扇攻势稍缓,似乎更专注于观察。
顾怀远抓住这微妙间隙,眼中混沌之色一闪,不再被动防御。他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混沌色火焰跳跃而出,并非攻向胡七爷,而是划向身前那阴柔力量最密集的节点!
“破!”
混沌火焰触碰到那阴柔丝线,如同热刀切油,无声无息地将其“点燃”、分解!阴柔力量瞬间溃散一截。顾怀远身影随之突进,左手虚握,一道由混沌协调之力构成的、不断震荡的“波纹之拳”,轰向胡七爷面门!
胡七爷“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顾怀远能如此利落地破开他的“缠丝劲”。他不慌不忙,折扇一展,扇面竟浮现出一副水墨山水虚影,对着顾怀远的拳头轻轻一拂。
“嗡——”
拳扇相交,没有巨响,只有一阵奇异的规则震颤声。顾怀远感觉自己的“波纹之拳”仿佛打入了一片深邃的潭水,力量被层层吸纳、分散、消解。而胡七爷扇面上的山水虚影则荡漾了一下,随即恢复。
“有点意思。”胡七爷笑容重现,“规则运用很精妙,不是野路子。你师承何人?”
顾怀远不答,抽身后退,与林星语、阿木重新汇合。短短交锋,双方都未尽全力,但已探出对方深浅。胡七爷本人深不可测,其手下三人也非庸手。己方林星语消耗不小,阿木战斗经验尚浅,久战不利。
“还要打吗?”顾怀远沉声道,“‘旧约之地’将启,阁下在此与我们纠缠,不怕误了时辰,或者……被旁人渔翁得利?”
胡七爷摇扇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森林深处。夜空中,那颗异星的光芒似乎又炽烈了一分,笼罩森林的云雾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动、旋转,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形成。森林深处,隐隐传来某种低沉的、仿佛地脉搏动般的轰鸣。
“啧,时辰确实快到了。”胡七爷咂咂嘴,似有不甘,又看了看戒备的三人,尤其是顾怀远手中隐约透出波动的铁盒子,以及阿木身上那不断适应成长的淡金光芒。
他忽然又笑了,这次笑容里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好吧,七爷我今天心情不错,就当结个善缘。”他“唰”地收起折扇,对身后挥了挥手。那三个手下立刻停止攻击,退回阴影中。
“提醒你们一句,”胡七爷看着顾怀远,语气随意,“‘迷踪林’的路,不是有‘引子’就一定能走通的。里面有些‘老朋友’设下的关卡和考验,专门针对……像你们这样带着‘源初信物’和‘特殊容器’的人。祝你们好运。”
说完,他竟真的不再阻拦,带着手下,身形如同融入夜色,几个闪烁便消失在森林另一侧的迷雾中,来得突兀,去得也干脆。
顾怀远三人不敢放松,警惕了许久,确认对方真的离开,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就这么走了?”阿木有些难以置信,他双臂还在微微颤抖,刚才的战斗对他消耗不小。
“不是走了,是觉得暂时拿下我们代价可能过高,或者……有其他算计。”林星语脸色苍白,走到顾怀远身边,低声道,“他最后那句话,像是警告,也像是……等着看我们碰壁。”
顾怀远点头,胡七爷此人行事诡秘,目的不明,但绝对是个危险人物。他最后提及的“关卡和考验”,恐怕不是虚言。
“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我们必须尽快进入森林,找到‘门扉’。”顾怀远看向眼前云雾翻涌的“迷踪林”,铁盒子在怀中震动越发清晰,指引着方向。“他说的‘引子’,或许没错。跟着铁盒子的感应走。”
三人不再犹豫,调整状态,迈步踏入那仿佛巨兽之口的古老森林。
一入林中,光线骤然暗淡。参天古木遮蔽了大部分星光,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缝隙洒下。雾气浓得化不开,能见度极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味和一种淡淡的、奇异的花香。
铁盒子发出的指引波动,在林中变得有些飘忽,仿佛受到雾气干扰。他们只能小心翼翼地循着大致方向前进。
没走多久,前方的雾气忽然一阵剧烈翻滚,仿佛被无形的手搅动。紧接着,雾气中,缓缓浮现出三道模糊的身影轮廓。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雾气凝聚而成,依稀能辨出人形,但面目不清,身着样式奇古的宽袍。它们静静地拦在路中,散发出沧桑、肃穆而又空洞的规则气息。
顾怀远停下脚步,瞳孔微缩。这三道雾影给他的感觉,与之前的地缚灵完全不同,更加古老,更加……具有“意识”,或者说,某种残存的“使命”。
中间那道最高大的雾影,空洞的“面部”转向他们,一个苍老、漠然、仿佛来自遥远时光尽头的声音,直接在三人意识中响起:
“溯源之路,持信物者,可前行。”
“容器之身,受考验者,需明心。”
“星辉之眷,见证者,可随行。”
“闯三关,过,则门扉现。败,则魂归迷雾,滋养此林。”
话音落下,左右两道雾影同时抬手,指向旁边雾气中隐约显现的两条岔路。中间雾影则指向正前方雾气最浓处。
“选择,即刻开始。”
考验,果然来了。而且,是针对他们每个人的、不同的考验。
顾怀远握紧了铁盒子,看向林星语和阿木。林星语眼神坚定,对他轻轻点头。阿木深吸一口气,眼中金红光芒闪烁,既有紧张,也有一丝跃跃欲试。
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第四百一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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