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昏暗,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剥落的壁画上跳跃,将那些古老而模糊的轮廓映照得影影绰绰,仿佛随时会活过来。顾怀远和林星语的视线,被古前辈所指的壁画牢牢吸住,心神俱震。
那巨大的、散发着光芒的立体几何体,结构复杂到超越了常规的几何认知,仿佛凝聚了无穷的规则、逻辑与可能性。它不像造物,更像是一种……“源代码”?或者“规则母体”?无数形态各异的存在环绕着它,有的似在朝拜,有的似在维护,有的似在……从它身上“拆解”或“学习”?
而那些从巨大几何体边缘剥落、飘散的“碎片”,虽然画得极为细小粗略,但顾怀远和林星语几乎一眼就能确定——其中几块的形态轮廓,与他们手中的铁盒子,以及他们见过的“遗落之种”残留的某些规则特征,有着惊人的神似!
“这……这是什么?”林星语声音干涩,指着壁画中央的几何体,“那个东西……”
“‘源初代码’,或者说,最初的‘世界编织机’。”古前辈的声音在石室里回响,带着一种悠远而沉重的意味,“至少,我们这些老家伙是这么称呼它的。不是你们现在对抗的那个‘编织者’系统,那个‘编织者’,充其量只是……一个模仿它部分功能的、粗糙的、并且可能已经跑偏了的‘仿制品’或者‘次级管理者’。”
顾怀远瞳孔骤缩。“源初代码”?这与他从“混沌记忆结晶”中获得的知识碎片中,那个冰冷、绝对、定义万物的“源代码”概念隐隐对应!他一直以为那就是“编织者”本身!
“您的意思是……‘编织者’系统之上,还有一个更古老的、真正的‘源头’?”顾怀远追问道,“而这个‘源头’……破碎了?这些碎片……”他看向壁画上飘散的尘埃。
“破碎?更准确地说,是‘分裂’或者……‘演化’出了意外。”古前辈走到壁画前,粗糙的手指拂过那些斑驳的颜料,仿佛在抚摸一段被尘埃掩埋的史诗,“太久远了,真相早已湮灭。深潜者代代相传的零碎信息、某些比我们更古老的遗迹中残留的意念、还有像这种偶然发现的壁画……拼凑起来,大概是这样——”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最古老的语言:“在‘心象之壁’建立之前,在‘白潮’涌动之前,甚至在这个宇宙现在的模样确定之前,存在过一个更加……怎么说呢,‘自由’也‘混乱’的时代。‘源初代码’维系着某种基础的、允许无限‘变量’和‘可能性’存在的框架。无数文明、个体、规则形态在其中诞生、演化、碰撞、超脱。那时候,没有‘修剪’,只有自然的生灭与选择。”
“后来,发生了什么?”林星语忍不住问。
“不知道。”古前辈摇头,“可能是某种超越了理解的灾难,也可能是‘源初代码’自身运行中产生的、无法解决的逻辑悖论,又或者是某些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存在之间的战争……总之,‘源初代码’本身发生了某种‘分裂’或‘崩溃’。一部分核心逻辑,或许是出于‘自我修复’或‘防止彻底毁灭’的本能,固化成了一套更加严格、更加‘有序’、旨在‘维持稳定’和‘消除变量’的自动化系统——就是你们现在知道的‘编织者’。”
“另一部分,则彻底破碎、飞散,化作了无数的‘碎片’。这些碎片,有的还带着‘源初’的部分权柄或知识,有的则只剩下扭曲的规则结构或纯粹的信息残骸。它们流落到宇宙各处,有的沉寂,有的被后来者发现、利用,也有的……像你们手里的铁盒子一样,因为各种原因,产生了自己的‘演化’甚至‘意识’。”
顾怀远和林星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个真相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宏大,也更加……惊悚。他们一直对抗的“编织者”,竟然只是一个“仿制品”或“次级系统”?而真正的“源头”早已破碎?
“那我们手中的铁盒子……”顾怀远取出铁盒子,此刻它安静冰冷,但内部那个“光卵”的存在感无比清晰,“它也是‘源初碎片’之一?”
“看这壁画上的形态,很像。”古前辈目光复杂地看着铁盒子,“但不是普通的碎片。普通的碎片大多沉寂或只有固定功能。你这盒子……根据老张头之前透露的点滴,还有我年轻时的见闻,它更像是一种……‘主动型’或者‘演化型’碎片。它会寻找、吸收与‘源初代码’崩溃相关的‘伤痕’、‘错误’、‘矛盾的规则’,作为自己‘成长’或‘补全’的养料。‘编织者’系统造成的‘遗落之种’、失败试验的污染、甚至‘编织者’自身运行产生的逻辑漏洞……对它来说,都是美味。”
古前辈看向顾怀远:“你之前说它在实验楼‘吞噬’了东西后,里面有了‘胎动’?”
顾怀远点头,将感知到的光卵和新生意识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古前辈听完,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这就对了……它不仅仅是在‘进食’,它是在利用这些‘错误’与‘伤痕’中蕴含的、与‘源初’崩溃相关的‘矛盾信息’和‘规则张力’,尝试……‘重构’或者‘孵化’出某种更接近‘源初’本质的东西。你们的力量特质——那种能调和混沌与秩序、蕴含‘变量’的特性,很可能无意中成了它‘孵化’过程中关键的‘催化剂’和‘稳定剂’,让它没有孕育出纯粹的怪物,而是有了一丝可沟通、可引导的可能。”
他看向顾怀远,眼神锐利:“小子,你等于在无意中,参与了一个‘源初碎片’的‘补全’或‘重生’过程。它现在和你们,尤其是和你,已经产生了某种深层的规则连接和……‘雏鸟印随’。是好是坏,难说得很。”
顾怀远和林星语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随手(或者说被迫)得到的一个神秘铁盒,竟然牵扯到宇宙最古老、最本源的秘密,而他们还成了这个“碎片”孵化的“保姆”和“引导者”?
“那……‘编织者’系统知道这些‘碎片’的存在吗?”林星语问出关键问题,“它们也在收集或清除这些碎片?”
“肯定知道一部分。”古前辈冷笑,“‘编织者’那套追求‘绝对秩序’和‘静态稳定’的逻辑,与这些蕴含着‘源初’混乱、变量、甚至‘错误’本质的碎片,天然对立。碎片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它‘完美秩序’的挑衅和潜在威胁。所以,它会不遗余力地搜索、回收、或者……‘格式化’这些碎片。同时,它也会疯狂地清理任何可能‘唤醒’或‘吸引’碎片的东西——比如那些‘遗落之种’,比如你们这样的‘异常变量’。”
他指了指壁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编织者’要建立‘心象之壁’,要用‘白潮’同化外界。它不仅仅是在修剪‘变量’,可能更深层的目的是……隔绝、封锁,防止更多的‘源初碎片’流入它管理的‘辖区’,也防止内部的‘错误’吸引来碎片,造成系统的不稳定甚至崩溃。”
顾怀远思路逐渐清晰:“所以,我们这个世界,这个星球,很可能散落着不止一块‘源初碎片’。铁盒子是其中之一,‘遗落之种’可能也是碎片影响的产物,甚至……某些特殊的‘深潜者’或者古老存在,也可能与碎片有关?”
“聪明。”古前辈点头,“老张头他们那一支,更倾向于寻找和研究碎片,利用碎片的力量对抗‘编织者’,或者寻找在‘编织者’系统下生存的夹缝。而我……我更想弄明白,‘源初代码’为何崩溃?‘编织者’这套逻辑最终会导向哪里?这些碎片,尤其是像你这样‘活化’的碎片,又代表着什么可能性?”
他看向顾怀远手中的铁盒子,眼神中有探究,有忌惮,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现在,你手里这个‘活’过来的碎片,可能是钥匙,也可能是炸弹。它能帮你对抗‘编织者’,也可能引来‘编织者’更疯狂的打击,甚至可能……打开一扇通往‘源初’真相,或者更加不可知境地的大门。”
石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古前辈,”顾怀远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您约我们来,告诉我们这些‘旧事’,是想让我们做什么?或者说,您希望我们如何处置这个铁盒子?”
古前辈转过身,背对着他们,看向壁画上那飘散向无尽虚空的碎片,声音苍凉而坚定:
“两个选择。”
“第一,彻底封印它,或者找到方法安全地‘销毁’它。切断与它的联系,带着你们的‘小女友’(他瞥了一眼林星语),找个地方彻底隐藏起来,祈祷‘编织者’和碎片本身带来的麻烦不会找到你们。这是最稳妥,但也最……窝囊的路。”
“第二,”他转回身,目光如炬,“继续‘养’着它,引导它,研究它。利用它的力量,探索‘源初’的秘密,寻找其他碎片,同时对抗‘编织者’。这条路九死一生,你们会成为‘编织者’的眼中钉,也可能被碎片本身反噬,甚至可能打开潘多拉魔盒,释放出谁也无法预料的东西。但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这条路,有可能找到一条真正的‘出路’。不是在这个被‘编织者’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盆景宇宙里苟延残喘,而是……找到回归‘源初’真正道路的可能性,或者,开辟一条全新的、属于‘变量’和‘自由意志’的道路。”
“‘归乡之路’?”顾怀远想起古前辈在城隍庙提过的这个词。
“或许吧。”古前辈眼神悠远,“谁知道‘源初’的故乡在哪里,又是什么样子呢?但至少,那是一条……向上的路,向外的路,而不是在‘编织者’的温室里,慢慢被同化成没有灵魂的‘标准件’。”
选择,摆在了顾怀远和林星语面前。
是求安稳的隐藏,还是踏上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探索抗争之路?
两人对视,无需言语,彼此眼中已有了答案。他们一路走来,何曾真正选择过安稳?
“我们选第二条路。”顾怀远的声音清晰而平静,“但我们不会盲目冒险。我们需要更多关于碎片、关于‘编织者’、关于这个星球乃至这个宇宙秘密的信息。我们需要盟友,需要力量,也需要……了解可能面对的最坏情况。”
古前辈脸上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像是欣慰,又像是早知如此。“好。既然如此,老头子我就再多说几句。”
“首先,你们必须尽快离开首都。实验楼的事,‘织网’绝不会罢休,西山这里也不绝对安全。往南走,去西南山区,那里地形复杂,历史遗存多,深潜者的活动痕迹也更深,‘编织者’的控制相对薄弱。我可以给你们一个大致方位和联络暗号,那里有我们这一支的几个老家伙,他们对碎片的研究更深。”
“其次,关于这个铁盒子,”他严肃地看着顾怀远,“在它‘孵化’完成、你们有足够能力掌控之前,尽量不要让它再主动‘吞噬’。尤其是不要让它接触到大型的、高强度的‘编织者’节点或者核心‘遗落之种’,那可能会加速它的‘孵化’,也可能引来无法承受的注视。它的‘食物’,最好由你们精心挑选——那些微小、分散、蕴含特定信息的‘规则伤痕’,既能喂养它,又不至于让它失控或暴露。”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古前辈声音压得更低,“小心‘深潜者’内部。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张头那么保守,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样……愿意冒险。有些老家伙,可能对‘活’的碎片有其他想法,比如……据为己有,或者用于更激进、更危险的计划。你们的力量和这个碎片,既是资本,也是怀璧其罪。”
他将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草纸递给顾怀远:“这是西南的联络图和简单暗号。看完记牢,烧掉。我们以后尽量少直接见面。如果有紧急情况,或者你们有重大发现,可以通过西南的联络网传递消息。”
顾怀远郑重接过,收入怀中。“多谢古前辈。”
古前辈摆摆手,走向石室另一侧的阴影,那里似乎还有出口。“走吧,趁天还没亮。记住,前路艰险,好自为之。”
顾怀远和林星语不再停留,对着古前辈的背影拱手一礼,然后转身沿着来时的阶梯迅速离开。
走出岩石秘门,外面天色依旧漆黑,松涛阵阵。他们快速离开了碧云寺后山区域,朝着东南方向,准备绕路南下。
路上,两人都沉默着,消化着今晚接收到的庞大而惊人的信息。
“源初代码……碎片……归乡之路……”林星语喃喃道,“怀远,我们真的能走到那一步吗?”
顾怀远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着山间的寒意。“我不知道我们能走多远。但我知道,如果停在原地,我们永远只是‘编织者’系统里两个随时可能被修剪掉的‘变量’。而现在,我们手里有了一块‘源初’的碎片,有了一丝看到更高风景、走出不同道路的可能。”
他看向手中安静的铁盒子,眼神坚定:“无论它最终会变成什么,至少现在,它是我们的‘剑’,也是我们的‘盾’。我们会学会如何驾驭它,也会找到我们自己的路。”
“嗯。”林星语靠紧了他,星辰般眸子里映着远山轮廓和渐亮的天光,“一起。”
两人身影融入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朝着未知的西南方向,坚定前行。
而在他们身后,西山深处的石室里,古前辈依旧站在壁画前。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拉得很长。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壁画上那块象征铁盒子的碎片图案,低声自语,仿佛在问壁画,也仿佛在问自己:
“种子已经种下,风雨即将到来……‘归乡之路’的尽头,究竟是新生,还是……又一次轮回的破碎?”
石室无声,只有壁画上那些古老的轮廓,在光影中静静注视。
(第四百零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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