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防空洞里的黑暗浓稠如墨,只有顾怀远指尖那点微弱的混沌色光焰,勉强驱散一小片寒意。潮湿的石头、陈年的灰尘、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地底深处的阴冷气息,构成了他们临时的庇护所。
林星语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绵长,看似在休息,实则星辰共鸣之力正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以她为中心,一圈圈极细微地扩散开去,感知着防空洞内外的一切动静——风声、虫鸣、远处公路隐约的车声,以及……任何不自然的规则扰动。
顾怀远盘坐在她对面,翠绿烙印的光芒温润内敛,如同呼吸般明灭。他在疗伤,也在消化昨夜惊心动魄的所得与所失。后背的灼伤和规则反噬在“混沌协调”之力的滋养下缓慢愈合,更重要的,是他对铁盒子、对“编织者”系统、对自身力量的理解,在生死边缘被再次锤炼。
铁盒子安静地躺在他膝前,冰冷依旧,但顾怀远能清晰地感觉到,其内部那种“饱腹”后的凝实感。它吞噬了什么?试验体07残留的意识?试验场基座的部分能量?还是那三个引导者的规则碎片?无论是什么,这都证明了铁盒子绝非善类,它是一个以“错误”和“伤痕”为食的猎食者,一个可能关联着更古老、更危险存在的“坐标”。
而他们,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已经成了这个“猎食者”临时的持有者,甚至可能……“饲主”。
“织网”的反应会多快?多强?他们“顾远”和“林晓”的身份还能维持多久?深潜者那边,张师傅、古前辈,又会如何看待昨晚的事件和这个越发诡异的铁盒子?
无数问题在脑中盘旋,但没有答案。眼下最紧迫的,是找到一个更安全、更长期的藏身之处,并设法联系上“深潜者”。
天快亮时,林星语睁开了眼睛,眸光在黑暗中清澈如星。“外面暂时平静,没有大规模搜索的迹象。但‘织网’的底层扫描频率提升了大约百分之三十,覆盖范围更广,像是在进行地毯式筛查。”
顾怀远也收敛了调息,指尖光焰熄灭。防空洞内重归黑暗,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他们还在排查阶段,重点可能在校园及周边。”顾怀远低声道,“这是我们转移的机会。去城南,我记得之前看地图,那边有一片老旧的胡同区,房屋密集,人口流动大,管理相对松散,适合隐藏。”
“身份呢?我们这样子……”林星语看了看两人身上沾染尘土和血迹的衣物。
顾怀远从随身的小包里(里面有些应急物品)拿出两套半旧但干净的衣服,还有简单的伪装工具——这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换上,稍微改变一下发型和肤色。我们扮作来首都投亲不遇、暂时租住的兄妹。”
没有水,只能用尘土简单处理一下显眼的血迹,换上干净衣服,互相帮忙整理了一下头发和面容。几分钟后,两人看起来就像两个从外地来、经历了些奔波、显得有些疲惫的普通青年,虽然气质难以完全掩盖,但在混乱的胡同区不至于太扎眼。
天色蒙蒙亮时,他们离开了防空洞,如同两个早起的路人,沿着僻静的小路朝着城南方向走去。顾怀远的动态伪装全力运转,将两人的规则波动完美地融入清晨城市刚刚苏醒的、杂乱而充满生机的背景频率中,如同一滴水汇入溪流。
一路上,他们避开了主要街道和巡逻人员,专挑小巷穿行。能感觉到那种冰冷的扫描如同无形的潮水,一遍遍掠过城市,但他们的伪装起了作用,没有引起特别的关注。
上午九点左右,他们来到了城南的“八角胡同”片区。这里房屋低矮拥挤,电线如蛛网般交错,公用水龙头前排着队,空气中飘荡着早饭的油烟味、煤烟味和隐约的喧哗。生活气息浓厚,规则场也相应地更加“浑浊”和“接地气”,对于隐藏身份来说,反而是好事。
他们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找到了一个用粉笔写着“有房出租”的牌子,顺着指引,走进一个狭窄的院子。房东是个叼着烟卷、说话带着浓重口音的大妈,看了他们的临时身份证明(顾怀远之前准备的另一套备用品),又打量了他们几眼,没多问什么,以不算便宜但能接受的价格,租给了他们一间位于院子最里侧、只有一个小窗户的厢房。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炕,一张旧桌,一个脸盆架。但胜在独立,且窗户对着院子后面的小巷,视野相对隐蔽。
付了钱,送走房东,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两人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稍稍松弛,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
林星语走到炕边坐下,揉了揉发酸的腿。“暂时安全了。接下来怎么联系张师傅?老办法可能不安全了。”
顾怀远坐在桌边的凳子上,从怀里取出那个铁盒子,又拿出古姓老农给的暗红色符文石残片(只剩下小半块)。“常规联络方式肯定被监控甚至切断了。实验楼的事,深潜者内部不可能不知道。古前辈当时提醒我们‘麻烦更深’,或许……他会主动找我们。”
“等他找上门太被动。”林星语摇头,“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怎么找。”
顾怀远将符文石残片放在桌上,指尖轻点:“古前辈说,这东西是‘工厂’早期失败试验的残次品。但他一个‘深潜者’,为什么会保留这种明显带有‘工厂’烙印的东西?还特意给我们,说对理解‘工厂’底层逻辑有帮助。”
他看向林星语:“除非……这东西不仅仅是残次品。它可能也是一种……‘信物’?或者,是深潜者内部某种识别或联络的媒介?”
林星语眼睛一亮:“就像铁盒子对‘遗落之种’有反应,这符文石残片,会不会对特定的‘深潜者’标记或者他们的据点有反应?”
“值得一试。”顾怀远点头,“但需要极其小心。如果‘织网’在筛查与实验楼相关的规则残留,激活符文石可能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用我的星辰共鸣做外层遮掩和过滤。”林星语站起身,“找一个相对‘嘈杂’的环境,比如傍晚的菜市场或者人多嘈杂的茶馆附近,我模拟出对应的环境规则场,你再尝试用微弱的能量刺激符文石,看看是否有指向性的共鸣反应。”
这是一个大胆而精密的计划。两人休息了几个小时,恢复了些体力和精神,便开始准备。
傍晚时分,胡同区附近的露天菜市场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下班的工人、放学的孩子、提着菜篮的主妇们挤在狭窄的摊位前,讨价还价声、叫卖声、自行车铃声混杂在一起,喧嚣而充满烟火气。规则场也因此变得异常“热闹”和“混乱”。
顾怀远和林星语混在人群中,看似在挑选蔬菜。林星语悄然将星辰共鸣之力扩散开,不是去连接星辰,而是去“模仿”和“放大”周围这种嘈杂混乱的生活规则场,形成一个无形的、动态的“背景噪声”罩子,将他们周围一小片区域笼罩。
顾怀远则捏着那小块符文石残片,藏于袖中,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混沌协调”之力调整到与符文石内部残余结晶结构相近的频率,缓缓注入。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
但当他耐心地、如同调试最精密的收音机般,细微调整着能量频率,模拟出那天在实验楼基座上“点亮”结晶时的某种特定波动模式时——
符文石残片内部,一点极其黯淡、几乎无法察觉的灰白色光点,微微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顾怀远的感知中,捕捉到了一道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如同老旧电台杂音般的规则“信号流”!信号流并非来自某个固定方向,而是仿佛从这片“嘈杂”的背景规则场中“过滤”出来的,其频率特征,与符文石残片的波动隐隐呼应!
信号流非常模糊,传递的信息无法解读,但却带着一种明确的“指引”意味,如同黑暗中的一缕蛛丝,指向菜市场东北角,一条更窄、更脏乱的小巷深处。
有反应!这符文石残片,果然能在特定条件下,与深潜者的某种隐秘网络产生共鸣!
顾怀远心中一振,立刻切断了能量注入,将符文石残片收回。灰白光点熄灭,那微弱的信号流也瞬间消失。
“有发现?”林星语通过灵魂连接问。
“东北角小巷,有回应。”顾怀远简短回应,“过去看看,保持警惕。”
两人装作买完菜,拎着个空网兜,自然地朝着那条小巷走去。小巷很窄,两旁是低矮的院墙和破烂的门脸,地面污水横流,光线昏暗。越往里走,人越少,规则场也变得更加“沉寂”和“晦涩”。
走了约莫百米,来到小巷尽头,是一堵斑驳的砖墙,墙上爬满了枯藤。看起来是条死胡同。
但顾怀远手中的符文石残片,在靠近这堵墙时,再次传来了微弱的悸动,比刚才更清晰一些。
墙有问题。
顾怀远上前,看似随意地用手拍了拍墙壁,实则感知已经渗透进去。墙壁是实心的,但在地下约一米深处,他“看”到了一条被掩埋的、早已干涸的旧下水道。下水道的走向……指向墙的另一侧。
墙的另一侧,是一个早已废弃的小型纺织厂后院。
“入口在下边,旧下水道。”顾怀远低声对林星语说,“可能是深潜者的一个秘密联络点或安全屋入口。”
两人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注意。顾怀远找到墙根一块松动的石板,用力撬开,露出了下面黑黢黢的、散发着霉味的洞口。洞口不大,勉强容一人通过。
“我先进。”顾怀远当先弯腰钻了进去。林星语紧随其后,并将石板挪回原位,遮住洞口。
下面果然是旧下水道,高度只有一米五左右,需要弯腰前行。里面没有水,只有厚厚的淤泥和垃圾,空气污浊。顾怀远指尖燃起一点光焰照明。
沿着管道走了约二十米,前方出现了岔路。符文石残片的悸动指向左侧岔路。
又走了十几米,左侧管壁出现了一个被砖块粗糙封堵的缺口。顾怀远感知了一下,后面是空洞。他小心地搬开几块松动的砖,后面露出一个仅容人爬行的小洞。
钻过小洞,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隐藏在地下的、约十平米见方的小空间。墙壁是粗糙的水泥,顶上有一盏早已不亮的电灯。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麻袋和木箱,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淡淡的中草药味道。
空间的中央,摆着一张旧木桌,桌上放着一盏烧了一半的煤油灯,灯旁,放着一本摊开的、纸质发黄的手抄本。
顾怀远走过去,拿起手抄本。翻开,里面是用毛笔小楷写就的、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一些关于草药、风水、民间奇闻的零散知识,看起来像是一个老中医或民间术士的笔记。
但顾怀远的规则感知,却在手抄本的纸张和墨迹中,捕捉到了极其隐晦的、与符文石残片同源的规则“印记”!这些印记并非文字内容,而是如同水印般,嵌在纸张纤维和墨痕的微观结构里,构成了一套复杂的信息编码!
这果然是一个深潜者的联络点!这手抄本,就是留言簿!
他尝试用与激发符文石类似的方式,将一丝微弱的“混沌协调”之力注入手抄本。
纸张上那些看似普通的字迹,在规则视界下,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重组,浮现出全新的、用只有特定方式才能解读的密文书写的留言——
“知尔等惹祸,老张头暂避风头,勿寻。古留字:铁盒凶物,慎持。欲知‘旧事’,三日后子时,西山碧云寺后山,‘听松石’处候。过时不候,风险自担。”
留言很短,信息量却很大。
张师傅(老张头)因为实验楼的事受到了牵连或压力,暂时隐藏。
古前辈(古)知道他们闯了祸,也知道铁盒子的危险性。
古前辈约他们三日后西山碧云寺后山见面,要告诉他们关于“旧事”的情报,但明确提示有风险。
看来,深潜者内部确实有不同意见和行动逻辑。古前辈似乎比张师傅更激进,也掌握了更多关于铁盒子和“旧事”的秘密。
“三日后,西山碧云寺……”林星语看着留言,“那里远离市区,地形复杂,倒是见面的好地方。但风险……”
“风险肯定有。”顾怀远收起手抄本,用同样的方式,在上面留下了简短的回应印记——“知悉,必至。”然后将其放回原处。“但这是我们目前获取关键信息的唯一途径。铁盒子的秘密,我们与‘编织者’对抗的更多底牌,可能都藏在‘旧事’里。”
他看向林星语:“我们需要利用这三天时间,尽快恢复状态,同时,弄清楚铁盒子在‘吞噬’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林星语点头,眼中也燃起斗志。被动逃亡不是他们的风格,主动探寻真相、积蓄力量,才是正途。
就在这时,顾怀远贴身放着的铁盒子,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无比清晰的 “心跳” 般的搏动!
咚……咚……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了?
(第四百零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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