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军主营的篝火映得帐幔通红，秦雨桐扯下染血的披风甩在案几上，铠甲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额角还凝着汗，耳尖却仍泛着不自然的红——方才顾昭替她理鬓发的温度，竟比战场上的刀火更烫人。
末将无能。她单膝点地，长枪斜倚在身侧，顾昭用阴兵截断山道，火攻配合夜袭，前锋折了三成。
帐首的金刀王正用粗布擦拭腰间金刀，闻言手顿了顿。
这位年近六旬的老将鬓角斑白，脸上刀疤从左眼贯到下颌，此刻却扯出个冷笑：阴兵？妖术罢了。
你当本帅没见过江湖术士装神弄鬼？他拍案而起，金刀地入鞘，那顾昭不过是南梁边境的猎户，能懂什么兵法？明日辰时，你带玄狼卫再去清河渡口——
他俯身揪住秦雨桐的衣领，酒气喷在她脸上，若再败，提头来见！
秦雨桐望着他泛红的眼，喉间滚过反驳的话，最终只是攥紧了掌心的冷汗。
帐外忽有夜风卷进半片焦叶，落在她脚边——正是方才战场上被火烧焦的粟米叶，和顾昭捡的那半块纹路如出一辙。
她盯着那片叶子，心底的疑虑像藤蔓般爬上来：粮草失踪案还未查清，金刀王却急着催战...
同一时刻，顾昭正站在识海的阴司镇魂殿内。
汉白玉地面泛着幽光，殿顶悬着九盏引魂灯，最中央的判官笔架上，那支乌木笔杆的判官笔正微微震颤。
他指尖拂过笔身，识海里传来系统提示：当前功德值：3780。可书写判词，生效范围：西凉先锋军。
三日之内，西凉先锋必溃。他默念着，取过案上的功德墨。
这墨是前日平定三十里岗冤魂时凝聚的，泛着琥珀色的光。
笔锋触纸的刹那，他忽然顿住——前世作为判官时，他总说判词如律令，可此刻更像在布一局棋。
现代战术里讲究心理威慑，放在这乱世，便是借阴司的名头，让敌人自己吓垮自己。
他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纸面腾起青烟，瞬间化作黑蝶从识海飞出。
顾昭揉了揉眉心，转身走向镇魂殿后殿。
那里有口暗井，井中沉着他用冤魂凝练的阴兵。今夜子时，他对着井中薄雾道，去西凉营，扮作染疫者。雾中传来细碎的应和声，像风吹过枯竹。
西凉营的夜格外闷热。
赵元清蹲在营边的水井旁，手里攥着半张染血的黄符。
符纸上画着歪扭的鬼面，边缘还沾着褐色的血渍——方才巡营时，他亲眼看见个披头散发的蹲在井边，等他喊人来追，那却穿墙不见了。
军医！巡逻队的小伍子跌跌撞撞跑来，三队的张大胆咳血了！
赵元清的手一抖，黄符掉进井里。
他跟着小伍子跑向营帐，远远便听见压抑的咳嗽声。
掀开门帘的刹那，他倒抽一口凉气：张大胆蜷缩在草席上，面如金纸，脖颈上起了成片的红疹，嘴角还挂着血丝。
他颤抖着摸向张大胆的额头——烫得惊人。
这...这是时疫！赵元清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的药罐，快报将军！营里...营里闹瘟疫了！
帐外的火把炸响，火星子溅在草垛上，很快被巡逻兵踩灭。
但二字像长了翅膀，顺着夜风钻进每个士兵的耳朵里。
有老兵缩在角落画十字，有新兵攥着护身符发抖，连值夜的哨骑都开始频繁擦刀——他们可记得，上个月隔壁营闹瘟疫时，整队人都被活埋了。
次日清晨，秦雨桐的玄狼卫刚到清河渡口，便被眼前景象钉在原地。
顾昭的营地前立着根三丈高的旗杆，旗面是浸透黑狗血的粗布，上面用朱砂写着斗大的字：瘟疫横行，速退者生。
妖言惑众！金刀王的声音从后队传来。
他骑着枣红马冲至最前，手中金刀直指黑旗，给本帅砍了那旗子！前军——
话音未落，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
一声炸雷从头顶劈下，蓝紫色的电弧精准击中旗杆顶端，的一声，黑旗瞬间腾起烈焰。
焦糊的气味混着血腥味飘过来，旗杆下的泥土被雷火烧得焦黑，竟隐隐显出个鬼面纹路。
天罚！是阴司降罪了！
判官笔显灵了！
士兵们的惊呼此起彼伏。
玄狼卫的战马受惊前蹄扬起，几个骑手摔落马背。
秦雨桐死死攥住缰绳，望着那面在火中卷曲的旗子，忽然想起昨夜顾昭说的话：我要的从来不是赢你，是让你看清，谁才是能和你并肩的人。
顾昭站在对岸的高坡上，风掀起他的青衫。
他望着西凉军阵中此起彼伏的骚动，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判官笔。
方才那道雷，是他用功德引动的天地之威——判官笔不能直接杀人，却能借天时造势。
现在，这支部队的士气已经碎成了渣，只需要再推一把...
将军！赵元清的声音从阵中传来，他跌跌撞撞跑到秦雨桐马前，张大胆的症状...和普通发热不一样！
末将...末将怀疑是有人投毒！
秦雨桐低头看他，却见他额角全是冷汗，指尖还沾着未擦净的药粉。
而周围的士兵们只是缩着脖子往后退，没人敢靠近这个接触过疫鬼的军医。
风卷着焦味掠过战场，远处传来南梁军的号角声。
顾昭望着西凉军阵中逐渐蔓延的窃窃私语，眼底泛起冷光。
他知道，从今夜开始，判官笔降瘟疫的传言会像野火般烧遍整个西凉营——而赵元清的解释，只会让恐慌烧得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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