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且闭眼歇息片刻,朕去外殿处理政务,晚些再来看你。”朱棣轻轻为徐妙云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徐妙云点了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宫女们轻手轻脚地走上前,为她盖上一层薄毯,又将床边的烛火调暗了些,整个暖阁内只剩下婴儿均匀的呼吸声,宁静而祥和。
朱棣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出暖阁,生怕脚步过重惊扰了妻儿。刚踏入外殿,就见太监小鼻涕躬身迎了上来,低声禀报:“陛下,太子殿下前来请安,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哦?高炽来了?”朱棣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胖乎乎的小身影迈着蹒跚的步伐,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正是五岁的太子朱高炽。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太子常服,衣服上用细密的金线绣着缠枝莲纹,衬得他那张圆嘟嘟的小脸愈发红润。只是不知为何,比起上次见到时,他似乎瘦了一些,原本圆滚滚的肚子也不像从前那般凸起,走起路来虽然依旧有些笨拙,却比之前稳当了不少。
朱棣看着自己的长子,心中五味杂陈。从天幕的内容来看,朱高炽日后会成为一个仁民爱物、勤于政事的好皇帝,开创“仁宣之治”的盛世,可他也清楚,这个儿子的性格过于温和,甚至有些软弱,被文官集团潜移默化地影响,早已没了朱家子弟应有的铁血与刚毅。土木堡之变的根源,虽在于朱祁镇的昏聩与王振的专权,但与朱高炽在位时过度纵容文官集团,导致皇权旁落、军政体系逐渐崩坏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儿臣参见父皇!”朱高炽走到朱棣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太子礼,奶声奶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怯意。他自幼体弱,又不喜动,平日里最畏惧的便是威严十足的父皇,每次见到朱棣,都难免有些紧张。
“免礼。”朱棣的声音缓和了许多,招手让他走上前来,“来,到父皇身边来。”
朱高炽犹豫了一下,还是迈着小碎步走到朱棣面前,仰着圆乎乎的小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朱棣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道:“你母亲刚生了弟弟,此刻正在内殿歇息。你来得正好,随父皇一同去见见你的弟弟,他叫朱高煦。”
“弟弟?”朱高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的怯意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儿臣可以见见弟弟吗?”
“自然可以。”朱棣牵着朱高炽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地走进暖阁。暖阁内的光线柔和,婴儿的小床就放在徐妙云的床边,襁褓中的朱高煦正睡得香甜,小嘴巴微微嘟着,偶尔还会砸吧一下,模样十分可爱。
朱棣示意宫女将小床轻轻推到近前,低声对朱高炽说道:“你看,这就是你的弟弟朱高煦。”
朱高炽踮着脚尖,凑到小床前,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仔细打量着襁褓中的婴儿。看了片刻,他突然皱起小眉头,冒出一句让朱棣哭笑不得的话:“父皇,弟弟好丑啊。”
这话一出,暖阁内的宫女和太监们都吓得脸色煞白,纷纷低下头,不敢吭声。谁也没想到,年幼的太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若是惹得皇帝发怒,后果不堪设想。
朱棣也是一愣,随即无奈地苦笑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朱高炽的头顶,语气带着几分宠溺:“傻孩子,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般模样,皮肤皱巴巴的,等过些日子长开了,就好看了。”
朱高炽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襁褓中的朱高煦,然后转头看向朱棣,一脸认真地问道:“那为什么妹妹出生的时候就比弟弟好看呢?”
朱棣顿时语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女儿永安公主朱玉英出生时,皮肤白皙,眉眼清秀,确实比朱高煦现在好看得多。可这种事情,又该如何向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清楚?
看着儿子一脸较真的模样,朱棣只能无奈地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个了。高炽,你最近是不是又被先生逼着读书了?怎么瞧着瘦了不少?”
提到读书,朱高炽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委屈地说道:“先生每天都让儿臣背诵经书,还要写毛笔字,儿臣不想读书,想出去玩。”
朱棣心中一动,看着朱高炽虽然瘦了些,但依旧显得有些虚浮的体态,一个念头渐渐在他心中成型。这个儿子自幼体弱,又被文官们整日困在书房里,读的都是些儒家经书,久而久之,不仅身体越来越差,性格也变得愈发软弱。若是长此以往,将来如何能担当起帝王的重任?如何能震慑住那些野心勃勃的文官与边将?
土木堡之变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朱棣深知,一个不懂兵事、没有铁血手腕的帝王,最终只会被权臣操控,让国家陷入危难之中。他不能让朱高炽重蹈朱祁镇的覆辙,必须让他从小就接触军务,了解军队的运作,培养他的血性与胆识。
“不想读书也无妨。”朱棣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从明日起,你不必每日都待在书房里。朕会让徐允恭和李增寿带你去军营历练,跟着他们学学兵法战策,练练弓马骑射。”
朱高炽闻言,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兴奋地问道:“父皇,真的吗?儿臣可以去军营玩吗?”
“不是去玩。”朱棣板起脸,严肃地说道,“军营是历练的地方,不是玩耍的场所。朕不要求你弓马娴熟,能成为一代名将,但你必须知晓兵事,了解大明的军队是如何运作的,明白将士们的辛苦与不易。将来你登基为帝,才能更好地掌控兵权,守护大明的江山。”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徐允恭是你的舅舅,久经沙场,沉稳可靠;李增寿是开国功臣李文忠之子,自幼在军营中长大,精通兵法。有他们二人带你,朕才能放心。你在军营中,要听从他们的教导,不可任性妄为,更不能因为自己是太子就骄横跋扈。若是让朕知晓你在军营中胡闹,定不轻饶。”
朱高炽虽然不完全明白朱棣的深意,但一想到可以不用读书,还能去军营见识那些士兵和武器,就兴奋得不得了,连忙点头如捣蒜:“儿臣知道了!儿臣一定听从舅舅和李将军的教导,绝不胡闹!”
看着儿子兴奋的模样,朱棣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他知道,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去军营历练,或许有些过于严苛,但这也是无奈之举。他必须从小就开始培养朱高炽的军事素养和铁血性格,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未来的朝堂斗争中站稳脚跟,才能让大明的皇权牢牢掌握在帝王手中,避免土木堡之变的悲剧再次上演。
“好了,你先回去吧,让宫人好好为你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徐允恭和李增寿会来东宫接你。”朱棣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说道。
“是,儿臣遵旨!”朱高炽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迈着欢快的步伐,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了暖阁。走到殿门口时,他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床中的朱高煦,似乎对这个“丑陋”的弟弟又多了几分好奇。
看着朱高炽离去的背影,朱棣的眼神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让太子入营历练,必然会引起文官集团的反对。那些文官们只想把朱高炽培养成一个温文尔雅、听从摆布的“圣君”,绝不愿看到太子沾染军务,拥有自己的势力。但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遇到多大的阻力,都要坚持下去。
就在此时,殿顶的天幕骤然亮起,柔和的白光逐渐凝聚,化作一行行漆黑的字迹,如同史书上的铁笔刻痕,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那字迹肃穆庄重,不带半分修饰,却字字千钧,砸在朱棣的心上。
【土木堡之变,历来被后世视为大明由盛转衰的分水岭。史论多将败因归咎于明英宗朱祁镇的昏聩无能与宦官王振的专权乱政,此说虽非谬论,却未能尽揭其中症结。随着后世史料的不断发掘与考证,一场看似偶然的惨败,背后早已暗藏着层层叠叠的隐患与人为的祸端,其根源之深、牵涉之广,远超世人最初的认知。】
朱棣的指尖猛地一顿,和田玉的温润瞬间被他攥得发紧。朱祁镇——这个名字他早已不陌生,天幕此前的只言片语已让他知晓这是自己的曾孙,是将来继承大明江山的君主。可“昏聩无能”四字,如同一根钢针,狠狠扎在他的心上。朱家子孙,自太祖皇帝起,哪一个不是在刀光剑影中闯出来的?怎么到了后世,竟会落得如此评价?
【亲征大军的核心指挥层,自组建之初便埋下了祸根。宦官王振以英宗宠信为凭仗,竟得以总揽军政大权,将朝廷的军事体系搅得一团糟。彼时,兵部尚书邝埜、户部尚书王佐等皆是深谙军政、力主稳健用兵的栋梁之臣,邝埜久在兵部,熟稔边镇防务与行军布阵之法,王佐则精于粮草调度,知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根本要义。】
【然而,这样两位主战且务实的大臣,却遭到了王振的极力排挤。行军途中,邝埜多次针对军情提出合理建议,主张稳扎稳打,探明瓦剌军虚实后再行进军,却被王振斥为“怯战”,不仅拒不采纳,反而故意削减兵部的话语权,将行军布阵的大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户部尚书王佐为保障大军粮草供应,曾力谏英宗暂缓进军,待后勤补给完备后再图北进,却被王振污蔑为“阻挠亲征”,竟被勒令跪在帐外,直至深夜才得以起身。】
【更令人发指的是,王振为巩固自己的权势,竟肆意撤换军中经验丰富的将领。那些跟随成祖、仁宗、宣宗三朝征战,熟知蒙古战法、威望素着的宿将,或被安上“畏敌不前”的罪名革职查办,或被调往无关紧要的侧翼,取而代之的,多是王振的亲信党羽——这些人要么是毫无实战经验的纨绔子弟,要么是只会阿谀奉承的谄媚之徒,对兵法战策一窍不通,却凭借与王振的关系身居要职,掌控着大军的安危。】
朱棣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股怒火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猛地一拍御座扶手,紫檀木的座椅发出沉闷的声响,震得殿内众人皆是一凛。“竖阉误国!”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四个字,声音沙哑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父皇当年定下祖制,宦官不得干政,不得典兵,就是怕出现今日之祸!一个阉竖,竟敢排挤大臣、撤换将领,这是把大明的军法当成了什么?把朕的江山当成了什么?”
他的目光如同利刃,扫过殿内的宦官,那些平日里小心翼翼的太监们吓得纷纷跪倒在地,浑身颤抖,连头都不敢抬。朱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怒火,可一想到天幕上描述的场景,心中的恨意便难以遏制。他征战一生,最看重的便是军中的秩序与将领的能力,王振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自毁长城,这比元人的刀剑更让他感到痛心。
【边镇将领的通敌与不作为,更是加速了明军的溃败。镇守大同的太监郭敬,与王振素有勾结,二人往来甚密,利益纠缠。郭敬身为大同监军,本应恪尽职守,严密监视瓦剌军的动向,协助边将抵御外敌,可他却利用职权,与王振相互勾结,大肆敛财,甚至故意向朝廷隐瞒瓦剌军的真实战力。】
【在瓦剌军大举入侵之初,郭敬麾下的明军与瓦剌军在阳高遭遇,明军本有机会凭借地形优势组织有效抵抗,可郭敬却因惧怕瓦剌军的攻势,竟下令守军避战,放弃了多处战略要地,任由瓦剌军长驱直入。更有甚者,郭敬还将大同以北各地明军惨败的实情隐瞒不报,只向王振传递“瓦剌军不堪一击”的虚假情报,误导朝廷的判断。】
【不仅如此,宣府、大同沿线的部分边将,也因畏惧王振的权势,或是想借机谋取私利,纷纷效仿郭敬,故意避战、放纵瓦剌军。瓦剌军在边境劫掠时,这些边将明明手握重兵,却眼睁睁看着百姓被屠戮、财物被掠夺,始终按兵不动;明军与瓦剌军遭遇时,他们又故意放慢行军速度,错失了多次合围瓦剌军的战机,使得瓦剌军得以在边境地区纵横驰骋,日益嚣张,最终养成了不可遏制的气焰。】
【情报的缺失与人为阻断,更是让明军陷入了彻底的被动。早在明军出征之前,瓦剌军的兵力部署、进军路线便已有零星情报反馈至朝廷。锦衣卫指挥使吴良出使瓦剌时,意外发现瓦剌诸部正在进行战争动员,也先积极备战,意图大举进犯大明,吴良当即秘密派人返回北京,将这一重要情报上报朝廷,恳请朝廷早做防范。】
【除此之外,大同左参将石亨也多次上书,称“也先屡犯边,及秋尤可虑”,提醒朝廷加强边镇防御,做好应对瓦剌军大规模入侵的准备。辽东、宣府等地的边将也纷纷传来急报,称瓦剌军的活动愈发频繁,兵力不断集结,边境局势日益紧张。】
【然而,这些至关重要的情报,却并未引起朝廷的重视。明英宗朱祁镇盲目自信,认为瓦剌军不过是疥癣之疾,不足为惧,竟批复称“蒙古军已撤去,没必要小题大做”;王振则出于一己私欲,担心这些情报会影响自己怂恿英宗亲征的计划,对这些警报置若罔闻,甚至故意将部分情报压下,不向英宗如实禀报。最终,朝廷未能做出任何有效的应对调整,大军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仓促出征。】
【亲征途中,前线探马更是多次传回瓦剌军逼近的消息。明军行至宣府时,探马发现瓦剌军主力已悄然尾随其后,距离大军仅有数十里之遥,当即飞马回报,恳请大军速作防备,或加快行军速度,脱离瓦剌军的追击。可这一紧急情报传到王振手中后,却被他强行压制下来。王振担心消息传开后会引起军中恐慌,影响自己的威信,更怕英宗因此萌生退意,便严令探马不得散布消息,违者立斩,并对英宗谎称“瓦剌军不敢追击,探马所言乃是虚惊一场”。】
【如此这般,一次又一次的情报被人为阻断,明军始终对瓦剌军的真实动向一无所知,如同盲人瞎马,在危险的边缘徘徊。直到瓦剌军兵临城下,明军才恍然大悟,可此时早已错失了最佳的应对时机,只能被动挨打。】
“这小子,准备不足就敢亲征,”朱棣在心中暗道,语气中满是无奈与痛心,“怕不是真的以为亲征是儿戏,是去边镇查账,顺便炫耀自己的权势吧?”他实在无法理解朱祁镇的脑回路,亲征是何等凶险之事,太祖皇帝亲征,每次都是精心准备,反复谋划;自己亲征,也是历经沙场,知己知彼。可朱祁镇倒好,仅凭一时意气,在王振的怂恿下,便带着几十万大军仓促出征,这简直是拿大明的国运开玩笑。
“带着那么多文官,却不懂得听取他们的意见,”朱棣摇了摇头,心中愈发失望,“总不至于他以为,打压文臣就是把这些栋梁之臣‘神不知鬼不觉’地坑杀了就行了吧?”邝埜、王佐,这些都是朝廷的重臣,是大明的脊梁,可在朱祁镇和王振的手中,却成了被排挤、被打压的对象。这样的君主,如何能不让人心寒?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朱祁镇身边明明有英国公张辅这样的名将。张辅是开国功臣张玉之子,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平定安南,战功赫赫,是大明为数不多的兼具谋略与勇力的宿将。可朱祁镇却偏偏不用,任由王振瞎指挥,将这位名将的才能弃之不用。“你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朱棣在心中怒喝,“张辅在侧,却不能用其所长,这和自断臂膀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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