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气氛与前一天截然不同。白板上，那张模糊的“办证”小广告照片被放大打印出来，贴在正中央。“老猫”两个模糊的字眼，以及那个残缺的“13xxxxxxxxx”号码，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刘队搓着手，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难以置信：“好家伙，这陈年老皇历都能被你们翻出来！这张纸片，说不定真就是个突破口！”
林宸和张猛将发现小广告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刘队立刻召集了手下几名得力干将，连同林宸他们，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联合调查组。
“当务之急，是两个方向。”林宸站在白板前，思路清晰，“第一，尽全力恢复或确定这个手机号码。第二，以发现小广告的区域为核心，结合‘老猫’这个代号，进行地毯式摸排，寻找可能的知情人。”
赵思妍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通过视频连线加入了会议。她的声音从笔记本电脑里传出来，清晰而冷静：“号码的问题交给我。这张照片虽然模糊，但我可以通过图像增强技术，尝试还原被污损的数字。同时，我会立刻协调本地运营商，根据这个‘13’开头的号段以及大致的时间范围——七到八年前——在江州地区的开户信息进行海量数据筛查和模糊匹配。工作量会很大，但值得一试。”
“太好了！”刘队一拍大腿，“我们这边负责线下摸排。那个区域属于城乡结合部，人员复杂，但也有一些老住户和地头蛇。‘老猫’既然在那里贴过小广告，很可能就在那片活动过，甚至可能有固定的落脚点。我马上安排人手，便衣走访，重点询问那些开杂货店、小吃店、网吧、旧货店的老板，还有那些常年蹲在街边等活干的零工。这种人，往往消息最灵通。”
张猛摩拳擦掌：“刘队，摸排算我一个！这种活儿我在行！”
林宸点了点头：“我和张哥一起。”
行动方案确定，两边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接下来的两天，调查在紧张而有序的氛围中推进。江州的天气依旧闷热，林宸和张猛跟着刘队手下的几名本地刑警，换上便装，混迹于那片略显杂乱的街区。他们假扮成想要“办点事”的人，用带着外地口音的普通话，小心翼翼地向各种可能知情的人打听着“老猫”的消息。
过程并不顺利。大多数人听到“老猫”这个代号，都是一脸茫然，或者警惕地摇头表示不知道。也有些人眼神闪烁，似乎有所耳闻，但出于各种顾虑，不愿多说。这种地方，对于陌生人的打探，尤其是涉及“偏门”生意的打探，天然带着抵触。
“妈的，嘴都挺严。”一天摸排下来，张猛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他咕咚咕咚灌着冰水，有些烦躁地抹了把脸，“问了好几十个人了，屁都没问出来。这老猫难不成真是个鬼，一点影子都没有？”
林宸虽然也感到疲惫，但眼神依旧沉静：“越是这样，越说明这个‘老猫’不简单。他要么是隐藏得很深，要么就是已经金盆洗手或者离开很久了。但只要我们方向没错，总会找到裂缝。”
就在线下摸排陷入僵局的时候，赵思妍那边传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
视频连线再次接通，赵思妍的脸上带着熬夜留下的淡淡黑眼圈，但眼神明亮。
“有重大进展！”她开门见山，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首先，图像增强技术对那个残缺号码的还原效果有限，只能大概确定第四位和第七位可能是‘5’和‘8’，但无法完全确定。不过，我们通过运营商进行的数据筛查，取得了突破！”
她切换屏幕，展示出一份整理好的数据报告。
“我们筛选了七到八年前，在江州地区开户的、符合‘13’开头且号码中包含‘5’和‘8’特定位置数字的数十万个号码。然后，我们结合王磊供述的、他遇到老猫的大致时间（李志强失踪约半年后），以及老猫从事非法活动的特点，对这些号码进行了一系列交叉比对和行为分析。”
“重点是，”赵思妍放大了其中一个号码，“这个号码，开户姓名是‘胡保国’，经核实为虚假身份，开户地点就在江州那个城中村附近的一个代办点。这个号码在活跃期间，通话记录极其异常！”
“怎么异常？”林宸身体微微前倾。
“它的主叫和被叫对象，非常庞杂，而且很多都是短期卡、非实名卡，通话时长普遍很短，符合非法业务联系的特征。更重要的是，”赵思妍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这个号码的活跃期，主要集中在七年前到五年前这段时间，之后突然沉寂，再也没有任何通话和流量记录，像是被废弃了。”
时间点！又是这个关键的时间点！这个号码的活跃期，恰好覆盖了李志强失踪后，到王磊购买身份并离开江州市的这段时间！而在王磊离开后不久，这个号码也随之“死亡”！
“这很可能就是老猫当时使用的号码！”张猛激动地说。
“可能性极高。”赵思妍点头，“而且，我们还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关联。”她操作电脑，调出了另一份数据，“我们利用这个可疑号码‘胡保国’，反向去碰撞同期失踪人口库。你们猜怎么着？”
她不等回答，直接揭晓答案：“除了李志强之外，我们在江州及周边地区，还发现了另外三起悬而未决的失踪人口案，其失踪人员的社会背景、失踪方式都是独自外出后消失，物品遗留，与李志强案有高度相似之处！而且，这些案子发生的时间，都在这个号码的活跃期内！”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空调运转的微弱声音。所有人的后背都升起一股寒意。
一个号码，连接着至少四起手法相似的失踪案！这绝不再是巧合！
老猫，不仅仅是一个贩卖身份的中间商。他的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个系列性的、以夺取他人身份为目的的犯罪链条！李志强，很可能只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
“王八蛋！”张猛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脸色铁青，“这狗东西，手上到底沾了多少条人命？！”
林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现在需要的是更缜密的推理和行动。
“思妍，能通过这个废弃的号码，或者那几起关联失踪案，找到关于老猫真实身份的线索吗？比如，他有没有可能在不经意间，留下过生物特征？或者，通过资金往来？”
赵思妍摇了摇头：“很难。这个号码当时是用假身份办的，而且主要用于通话，没有绑定过银行卡和主流网络支付。那几起关联失踪案，由于当年侦查条件所限，现场勘查提取到的有效物证很少，而且时间过去太久，很多物证可能已经失效或者遗失了。不过……”
她话锋一转：“我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几起关联失踪案，包括李志强案，失踪地点虽然分散，但都相对偏僻，而且失踪时间大多在晚上。失踪人员的随身物品，尤其是身份证，都留在了住处。这更像是一种……有计划的、针对社会关系简单、独自在外务工的年轻男性特定目标的‘收割’。”
“收割……”林宸重复着这个词，感到一阵恶心。把人当成可以收割的作物，剥夺其身份乃至生命，这是何等的冷酷和残忍。
“刘队，”林宸转向本地刑警负责人，“看来，我们之前的摸排方向需要调整。这个老猫，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去的联系方式和活动模式了。我们需要寻找的，是更早期的、可能认识他，或者与他有过较深接触的人。”
刘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我明白。我会立刻调整方向，重点寻找那些在这一带混迹时间超过七八年以上的老混混、或者曾经因为类似‘办证’、诈骗等罪名被打击处理过的人。他们里面，说不定有人对老猫有更深的了解，甚至知道他的真面目。”
就在会议即将结束时，一个年轻的江州刑警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匆匆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困惑。
“刘队，有件事……不知道算不算线索。”他将资料递给刘队，“我们按照您之前的安排，梳理近十年辖区内所有与伪造证件、诈骗相关的已决犯和重点人员档案，进行人脸和代号比对。刚才系统比中了一个人。”
“比中了？是谁？”刘队立刻问道。
“这个人，叫马春生，外号……‘山猫’。”年轻刑警说道，“五年前因为一起团伙诈骗案被判了三年，去年刚刑满释放。他的户籍照片和基本信息在这里。”
刘队接过资料，林宸和张猛也凑过去看。照片上是一个四十多岁、面容消瘦、眼神有些油滑的男人。
“山猫？和老猫只差一个字。”张猛嘀咕道。
“这个马春生，当年的活动区域，就在我们发现小广告的那一带。”年轻刑警补充道，“而且，据档案记载，他当年在团伙里，主要负责的就是‘搞证件’和‘找目标’。”
山猫……老猫……活动区域吻合……涉及的“业务”也高度相似！
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多巧合！
林宸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指着资料上的照片，语气斩钉截铁：
“找到这个马春生！他就算不是老猫本人，也一定知道老猫是谁！”
消失了多年的“老猫”，终于要露出他的狐狸尾巴了。而随着他的浮现，那笼罩在数起失踪案上的沉重迷雾，似乎也到了即将被驱散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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