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钟的余音仿佛还在皇城上空回荡,天色未明,整个宫廷已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压抑之中。宫人们行色匆匆,面色凝重,连往日清晨的鸟鸣都显得稀疏了许多。
慕容雪一夜未眠,简单梳洗后,便坐在窗前,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动静。她知道,此刻的宣政殿内,必定是灯火通明,争论激烈。北狄入侵,云中郡危殆,这不仅是军事危机,更是对司马锐登基以来权威的一次严峻挑战。那个通敌叛国的陇西节度使张文弼,更是将内部的裂血淋淋地撕开。
“才人,早膳备好了,您多少用些吧。”锦书端着清粥小菜进来,面带忧色。
慕容雪毫无胃口,但深知此刻必须保持体力,便勉强用了半碗粥。她正欲吩咐锦书去探听些消息,含章阁外却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周美人带着几名宫女,不顾内侍的阻拦,径直闯了进来,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焦虑与某种隐秘兴奋的神情。
“慕容妹妹!”周美人声音拔高,显得有些尖锐,“你可听说了?北狄打过来了!云中郡都快守不住了!那张文弼可是慕容老将军旧部,他这一反,可真是……”她话说一半,故意停住,拿眼觑着慕容雪。
慕容雪心中冷笑,周美人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来落井下石,想将叛将的罪名往慕容家身上引。她面色平静,起身淡淡道:“周姐姐消息灵通。边关军国大事,妾身深居宫中,无从得知。至于张节度使,其身为封疆大吏,受陛下隆恩,却行此不忠不义之事,自有国法惩处。与已故多年的家父,又有何干系?姐姐慎言,莫要妄加揣测,混淆视听。”
周美人没料到慕容雪如此镇定,且言辞犀利,一下子噎住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强笑道:“妹妹说的是,是姐姐心急了。只是如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姐姐也是担心妹妹受牵连……”
“清者自清。”慕容雪打断她,目光清冷,“陛下圣明,自有公断。不劳姐姐费心。若无他事,姐姐请回吧,妾身还要为陛下抄经祈福。”
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周美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地走了。
打发走周美人,慕容雪的心却并未放松。周美人不过是个急不可耐的跳梁小丑,真正的风浪,恐怕还在后面。果然,随后两日,宫中流言更甚,虽不敢明指慕容家通敌,但“将门之后”、“与边关牵连甚深”等语,已隐隐将慕容雪置于嫌疑之地。连内务府送来的份例,都似乎不如往日及时新鲜了。
慕容雪闭门不出,每日只在阁中抄写《金刚经》,为边境将士祈福,也为司马锐祈求平安。她知道自己此刻任何举动都可能被过度解读,唯有以静制动。
第三日黄昏,司马锐终于出现在了含章阁。他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面容憔悴,但眼神依旧锐利,周身散发着一种征战杀伐后的冷冽气息。
慕容雪连忙迎上前,还未开口,司马锐便挥退了左右,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的拥抱那样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悸动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陛下……”慕容雪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能感受到他胸腔内剧烈的心跳。
“没事了。”司马锐的声音沙哑,埋首在她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朝堂已定。朕已下旨,擢升骁骑将军李牧为征北大将军,率八万精锐即刻驰援云中。另派钦差前往陇西,锁拿张文弼九族,彻查党羽。”
他简略地交代了处置结果,语气斩钉截铁,显然这几日经历了极大的压力和果决的部署。慕容雪静静地听着,没有多问一句。
司马锐松开她,仔细端详她的脸,指尖抚过她微蹙的眉间:“这几日,宫中可有人为难你?”
慕容雪垂下眼帘,轻轻摇头:“没有。妾身一切都好。”
司马锐目光深沉,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但他此刻也无暇深究后宫这些龃龉,只是沉声道:“非常时期,宵小之辈难免蠢蠢欲动。你安心待着,朕已加派了禁军守卫含章阁。待朕平定北狄,再与你细说。”
他顿了顿,看着案上墨迹未干的经文,语气缓和了些:“你在为朕祈福?”
“也为边境将士,为天下苍生。”慕容雪轻声道。
司马锐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有你这份心,足矣。”他停留的时间不长,很快又匆匆离去,边境的战报和朝堂的政务不容他久留。
司马锐的到来,像一剂定心丸。虽然他并未多言维护之语,但加派禁军的举动,已明确传递出他的态度。含章阁外的流言蜚语,悄然平息了不少。
然而,慕容雪知道,这场因北狄入侵而掀起的波澜,远未平息。前线战事胜负未卜,朝中张文弼的党羽尚未肃清,而她自己,因着慕容家的背景,在这场风波中,注定无法完全置身事外。她看着司马锐离去的方向,心中默默道:陛下,前路艰险,妾身愿与您同担风雨。只盼您,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夜色渐浓,宫灯次第亮起,将含章阁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中,仿佛惊涛骇浪中一座暂时安稳的孤岛。
(第四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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