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豪的办事效率很高，一周后，一个来自云南边境的包裹寄到了林枫的办公室。包裹里是两小包用油纸仔细封好的样品，一包是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樟脑冰片香气的天然冰片，另一包是暗红色、质地酥脆的血竭块。随包裹附有一张简单的纸条，用歪歪扭扭的汉字写着样品编号和产地（缅北某地），以及一个云南边境地区的联系电话。林枫没有立刻打开样品。他严格按照程序，叫来原料部新配的质检员小张（一位刚从省药检所招来的年轻人），当着两人的面，在专用的样品登记簿上记录下样品的来源、编号、收到日期等信息，并让小张签字确认。然后，他亲自将样品分成两份，一份留存备样，另一份亲自送往省药品检验所，委托进行全项检验，特别强调了真伪和含量测定。整个流程公开、透明、可追溯，这是他立足的根本。等待检验结果需要几天时间。这几天里，林枫没有闲着。他通过一些非正式的渠道，继续深入了解缅甸药材贸易的内幕。他了解到，缅北地区局势复杂，地方武装割据，药材贸易往往与各种势力纠缠不清，交易中充斥着假货、欺诈甚至暴力。那个叫“岩吞”的中间人，是否可靠，还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他还秘密咨询了陈景澜教授。陈教授对林枫送检的样品很感兴趣，仔细查看后，凭经验初步判断冰片品相不错，血竭也像是真货，但最终结果还是要看化验数据。他提醒林枫：“缅北的药材，品质差异极大，货源极不稳定，且政治风险高，涉足其中一定要慎之又慎。”五天后，省药检所的正式检验报告出来了。结果让林枫精神一振：天然冰片的纯度高达98.5%，远超药典标准；血竭的有效成分含量也属于上乘。这两份样品的品质，甚至优于国内部分传统产区的同类产品！检验结果打消了林枫对品质的最大疑虑。但商业上的风险依然存在。他再次与赵国豪通了电话，通报了检验结果。“太好了！林部长，果然是好东西！”赵国豪在电话那头很兴奋，“东南亚那边催得很紧，价格可以给到国内市场的两倍！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谈具体合作了？”“品质确实过硬。”林枫保持冷静，“赵总，合作可以谈。但我有几个前提条件，必须明确。”“林部长请讲。”“第一，交易必须通过正规的边境小额贸易口岸进行，所有报关、纳税手续必须齐全，我要看到完整的通关单证。这是底线，不能有任何含糊。”林枫语气坚决。“这个……没问题，我来协调。”赵国豪略一迟疑，答应了。“第二，首次合作，我们只做小批量试单，金额控制在十万元人民币以内。货到口岸，经我方人员现场检验合格后，现款现货。不接受任何赊账或预付。”林枫提出了风险控制的核心。“十万元？太少了点吧？”赵国豪有些犹豫。“赵总，这是第一次合作，建立信任需要过程。如果试单顺利，后续可以逐步扩大规模。”林枫寸步不让。“……好吧，就按林部长说的办。”赵国豪最终妥协。“第三，关于那个中间人‘岩吞’，我需要更多他的背景信息。合作期间，我希望赵总能安排我与他在口岸见一面，当面确认一些细节。”林枫提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具试探性的条件。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赵国豪的笑声：“哈哈，林部长做事果然谨慎！没问题，我来安排！等试单时间定下来，我通知你。”挂断电话，林枫靠在椅背上，长长吐了一口气。这第一步，他设置了足够的安全边际。小额度、现款现货、正规口岸，最大程度降低了资金和违规风险。而要求见中间人，则是为了亲自评估对方的可靠性，为后续可能的大规模合作做准备。接下来的日子，林枫亲自挑选了一名精明可靠的业务员，对他进行了详细的交代，并让他带着检验报告和标准样品，前往云南边境口岸，与赵国豪派的人以及那个“岩吞”接洽。一周后，业务员传回消息：试单交易完成！十万元的冰片和血竭已顺利通关，货物经现场抽查，与样品品质一致，货款两清！对方（岩吞方面）表现得很专业，手续齐全，但对更深层次的背景讳莫如深。首战告捷！虽然金额不大，但意义重大。它证明了一条潜在的高利润跨国渠道的可行性，也为林枫赢得了赵国豪更深的信任。消息传回公司，王副总和孙部长都对林枫的谨慎和成功表示赞赏。林枫在原料部的地位更加稳固。然而，林枫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清楚地知道，这次试单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金额小，对方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表现出了“诚意”。真正的考验，在于后续扩大规模时，对方是否还能如此“规矩”，以及那个神秘的“岩吞”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势力。他让业务员继续留在边境，以采购其他药材为名，低调地收集更多关于缅北药材市场和“岩吞”的信息。就在林枫忙于梳理这次跨国贸易的经验教训时，一个来自老家红旗公社的加密电话，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孙福海被地区纪委带走了！据说是有人实名举报他在红旗水库工程中存在严重经济问题！林枫接到电话时，正在审阅文件。他的手猛地一抖，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蛰伏多年，风暴，终于要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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