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苏瑶的情绪才渐渐平复。她离开莫离的怀抱，擦了擦眼泪，低声道：“对不起，韩大哥，我……”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莫离打断她，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和眼底深藏的疲惫，声音沙哑，“是我连累了你。这半年，你……你是怎么过来的？你的修为和那雷法？”
苏瑶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与决绝：“那日你坠崖后，我侥幸逃脱。我知道赵家绝不会放过我，望江城已无我容身之处。我想为你报仇，可我太弱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逃入了苍茫山脉深处，九死一生。在一次被妖兽追杀时，我误入了一处古修洞府。洞府主人似乎是一位陨落已久的、修炼特殊雷法的前辈。我在那里得到了她的传承和……和一枚蕴含阴煞雷力的金丹残骸。”
“借助那枚金丹残骸的力量和洞府中的丹药，我的修为才得以暴增到炼气九层。但也因此，我的灵力带上了阴寒属性，必须修炼那种阴煞雷法才能驾驭。”她摊开手掌，一丝黑色的阴雷在指尖跳跃，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气息，“我知道这力量邪门，根基不稳，甚至可能影响心性……但我没有选择。赵家势大，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我有机会为你报仇，一点点削弱他们……”
莫离心中巨震。金丹残骸？强行提升？阴煞雷法？这其中凶险，可想而知！一个不慎便是走火入魔，万劫不复！她这半年，竟是在如此煎熬和危险中度过的！
“你太傻了……”莫离声音干涩，“何必为了我……”
“值得。”苏瑶抬起头，泪眼朦胧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一如半年前那般，“只要能为你做点什么，都值得。”
洞中陷入沉默。两人目光交织，半年来的生死相隔、艰难苦恨、深沉情意，尽在不言中。
半晌，莫离郑重道：“停下吧，苏瑶。不要再使用那阴煞雷法，也不要再单独行动。剩下的，交给我。”
“可是赵家……”
“赵家，我会亲手了结。”莫离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强大自信，“我现在已有足够的力量。你强行提升的修为和那阴雷，隐患太大，必须尽快化解。相信我。”
看着莫离眼中那熟悉的、却更加深邃强大的光芒，苏瑶心中的仇恨和执念仿佛找到了依靠，缓缓消散。她轻轻点头，柔顺道：“嗯，我都听韩大哥的。”
“我们先离开这里。”莫离拉起她的手，“找个安全的地方，我先帮你稳住修为，驱除阴煞之力。”
两人悄然离开山洞，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曾经的猎物，已然归来。而猎人，即将付出代价。望江城的格局，注定因这对重逢的男女，再起波澜。
洞内火光摇曳，映照着苏瑶苍白却执拗的脸庞。她指尖那缕跳跃的黑色阴雷，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也刺痛着莫离的心。
“放松，苏瑶。”莫离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她凝聚阴雷的手上，温润的灵力带着《星辰锻神术》的宁静气息缓缓渡入，“剩下的，交给我。”
苏瑶身体微微一颤，指尖的阴雷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散。她抬起头，看着莫离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沉稳和强大自信，半年来的紧绷、仇恨、孤独仿佛瞬间找到了宣泄口，泪水再次无声滑落，却不再是绝望，而是带着一种卸下千钧重担的虚脱与依赖。她轻轻点头，将所有信任都交付于眼前这个男人。
莫离仔细检查了她的身体状况，眉头越皱越紧。苏瑶的修为虽强行提升到了炼气九层，但灵力虚浮驳杂，经脉被阴煞之气侵蚀得十分严重，丹田气旋也显得黯淡不稳。那枚金丹残骸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虽带来了力量，却在不断吞噬她的生机，扭曲她的灵力属性。若非她意志坚定，恐怕早已走火入魔或彻底被阴煞控制。
“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莫离沉声道，“必须尽快驱除你体内的阴煞之力，重塑根基。否则后患无穷。”
他当即决定，寻找一处绝对安全之地为苏瑶疗伤。望江城周边显然不再安全。他想起坠落的那处天坑秘境，但那里有星辰心窍树，关系重大，暂时不宜让任何人知晓，即便苏瑶也不行。
“我知道一个地方。”苏瑶轻声道，“是我之前疗伤和躲藏的一处隐秘山谷，离此不远，灵气尚可，应该安全。”
半日后，两人抵达了苏瑶所说的山谷。山谷入口被天然阵法遮掩，颇为隐蔽，内里果然别有洞天，小溪潺潺，灵气虽不如天坑，但也足够浓郁。
莫离立刻着手布置。他取出得自百晓楼的高阶阵旗，在山谷周围布下隐匿和防御阵法。又以灵石粉末刻画聚灵阵，将山谷灵气汇聚于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莫离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为苏瑶疗伤之中。
他首先炼制了大量滋养经脉、固本培元的丹药，又以自身精纯的《小九霄御雷诀》灵力，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理体内混乱驳杂的灵力，一点点驱散侵蚀经脉的阴煞之气。这个过程极为缓慢且痛苦，苏瑶时常疼得浑身冷汗，却始终咬牙坚持。
每当她难以支撑时，莫离便会运转《星辰锻神术》，那宁静祥和的星辰之力能极大缓解她的痛苦，安抚她因阴煞之力而躁动的心神。两人双手相抵，灵力与神识交融，在这种毫无保留的疗伤过程中，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与信任悄然滋生，关系愈发亲密。
期间，莫离自身的修炼也未曾落下。修为稳步向着炼气九层迈进，《星辰锻神术》和《小九霄御雷诀》愈发纯熟。他偶尔会外出，凭借强大的神识和身法，如同幽灵般袭扰赵家的外围产业，每次出手都迅捷狠辣，劫掠大量修炼资源后便远遁千里，从不恋战。他刻意模仿甚至加重了苏瑶之前行动时留下的“阴寒雷法”特征，将赵家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自己身上。
赵家被他这种神出鬼没的打法搅得焦头烂额，悬赏金额一提再提，却连袭击者的真实面貌都未能看清，只能将其归咎于那个神秘的“阴雷煞星”，更加认定其与半年前的“韩天”有关，却无可奈何。
一月时间倏忽而过。
在莫离不惜资源的救治和精心调理下，苏瑶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体内的阴煞之力被驱散了七七八八，虽然修为跌落回了炼气八层，但灵力变得精纯凝实了许多，经脉也恢复了韧性，脸色重新变得红润，只是本源依旧有损，需要长时间温养。
这一日，苏瑶结束调息，睁开眼，看到莫离正坐在不远处，擦拭着那枚得自萧家老祖的符宝。夕阳的金辉透过山隙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平静而专注。
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安宁。这一个月，是她半年来睡得最安稳、最安心的一段时光。
“韩大哥。”她轻声唤道。
莫离抬起头，目光温和：“感觉如何？”
“好多了。”苏瑶走到他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道，“韩大哥，我的伤已无大碍，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一直躲在这里吗？”
莫离放下符宝，眼神看向望江城的方向，锐利如刀：“躲？自然不是。赵家欠我们的，该连本带利收回来了。”
他摊开一张兽皮，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赵家各处产业、人员分布、甚至一些阵法弱点！这都是他结合百晓楼情报和自己数次侦查的成果。
“赵家核心力量集中在城主府和几处重要矿脉、药园。筑基修士，明面上有五人。家主赵无极，筑基后期，常年闭关。其次便是筑基中期的三长老赵崧，以及另外三名筑基初期的客卿长老。”
他的手指点在一处位于望江城以西四百里的山脉：“黑曜铁矿，赵家最重要的三处矿脉之一，由一名筑基初期客卿和十名炼气后期修士常驻看守。这里，就是我们第一个目标。”
“我们要强攻矿脉？”苏瑶一惊。
“不。”莫离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强攻损失太大，且容易打草惊蛇。我们要让他们自己乱起来。”
他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计划。
苏瑶听着，美眸渐渐亮起，忍不住赞叹：“韩大哥，此计甚妙！”
三日后，黑曜铁矿。
守卫的修士们依旧如往常一样巡逻，只是神色间带着一丝疲惫和紧张。这半年家族屡遭袭击，让他们也风声鹤唳。
深夜，矿脉核心处的预警阵法突然毫无征兆地尖鸣起来！
“敌袭！”守卫队长厉声大喝，所有修士瞬间被惊动，纷纷冲出营房！
然而，矿区外围空无一人，只有一道模糊的黑影在阵法边缘一闪而逝，迅速遁入山林。
“追！”那筑基客卿长老脸色阴沉，带着大部分炼气修士追了出去！
就在矿区内部空虚之际！
矿洞深处，负责监工的几名低阶修士和矿工们突然发出一阵惊呼！
矿洞岩壁上，不知被谁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此刻正散发出诡异的幽光，连接成一座临时的、小型的干扰阵法！
与此同时，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莫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矿脉最重要的“蕴矿池”旁——这里堆积着这半个月开采出来的、尚未运走的最高品质的黑曜铁精矿！
守卫此地的两名炼气九层修士甚至没看清来人的模样，只觉一道炽烈狂暴的银色雷光闪过，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莫离挥手间将堆积如山的黑曜铁精矿收入储物袋，动作快如闪电！同时，他将几枚刻意改造过、散发着浓郁阴煞雷力波动的符箓残片，“不小心”遗落在现场。
做完这一切，远处已然传来追兵返回的呼啸声！
莫离冷笑一声，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从另一条隐秘矿道悄然遁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当那筑基客卿长老带着人无功而返，看到空空如也的蕴矿池和昏迷的守卫，以及那几枚刺眼的、散发着熟悉阴雷气息的符箓残片时，气得几乎吐血！
“又是那个阴雷煞星！调虎离山！混蛋！”
他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只能一面加强戒备，一面紧急向家族求援。
接下来半个月，莫离和苏瑶配合默契，如法炮制。
时而莫离主攻，苏瑶在外围制造混乱，布置疑阵；时而苏瑶引诱，莫离潜入核心，雷霆一击。目标不仅是矿脉，还有药园、商队！
他们从不死斗，一击即走，专挑资源下手，每次都会“不小心”留下指向“阴雷煞星”的“线索”，偶尔莫离还会“失手”用出正宗的金色阳雷，让赵家更加疑神疑鬼，搞不清到底是一人还是两人，是何种雷法。
赵家被这种游击战术搞得疲于奔命，损失惨重，人心惶惶。筑基修士就那么几个，根本不够用！派去增援的修士往往赶到时只剩一片狼藉。赵崧几次亲自出动设伏，却连人影都摸不到，对方似乎总能未卜先知，避开陷阱。
望江城内流言四起，都说赵家惹上了不该惹的煞星，离覆灭不远了。吴、林两家乐见其成，甚至暗中开始蚕食赵家让出的利益市场。
这一日，莫离和苏瑶再次成功袭击了一处赵家药园，收获颇丰。
返回临时落脚的山洞，苏瑶清点着药材，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笑意：“韩大哥，照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赵家外围产业就要被我们掏空了。”
莫离却神色凝重地摇头：“赵家不是傻子，接连吃亏，他们必然会有应对。赵无极不可能一直闭关。接下来，我们要更小心，而且……是时候给他们来一下更狠的了。”
他铺开地图，手指重重地点在望江城内一处地点。
“赵家坊市，百炼楼！”
苏瑶倒吸一口凉气：“那里是赵家最大的商铺，位于城内核心区域，守卫森严，更有阵法守护，我们如何下手？”
“明攻自然不行。”莫离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可以让他们……自己打开门。”
他详细阐述了一个极其大胆且精妙的计划。
苏瑶听得心惊肉跳，却又不得不承认，若是成功，足以让赵家伤筋动骨，颜面扫地！
“太危险了，韩大哥！”
“风险与收益成正比。”莫离语气坚定，“此事需从长计议，精心准备。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混进去，还需要里应外合……”
就在这时，莫离怀中一枚许久未有动静的传讯符，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莫离猛地一怔，立刻取出符箓。这是……半年前他与百草堂钱掌柜单向联系的传讯符！钱掌柜果然还活着？！
符箓中只传来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一个词：“……地牢……救……”
随即，光芒彻底熄灭，再也感应不到。
莫离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钱掌柜……他还活着！被赵家关押在地牢！”他握紧传讯符，眼中杀意暴涨，“计划变更！我们先救人！”
苏瑶也神色肃然：“赵家地牢守卫必然极其森严，甚至有筑基修士坐镇！”
“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莫离没有任何犹豫。钱掌柜因他受累，他绝不能见死不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救人不能硬闯，需智取。或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利用百炼楼的事情，将地牢的守卫力量调开一部分……”
新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勾勒成型，更加危险，却也更加凌厉。
复仇之火与救援之念交织，指向了望江城那龙潭虎穴的最深处。
山雨欲来风满楼。
“地牢……”莫离指尖摩挲着那枚彻底黯淡的传讯符，眼中寒芒吞吐，杀意几乎凝成实质。钱掌柜因他受累，身陷囹圄，他绝不能坐视不理！
苏瑶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决绝，担忧道：“韩大哥，赵家地牢必然守卫森严，甚至有筑基修士坐镇，我们……”
“我知道。”莫离打断她，语气却异常冷静，“正因如此，更不能贸然行动。救人，需借势，需时机。”
他目光再次落回地图上的“百炼楼”，脑海中一个更加大胆、环环相扣的计划迅速成型。
“赵家接连受损，内部必然焦头烂额，对百炼楼这等核心产业的守护反而可能因人手不足而出现疏漏。我们原计划搅乱百炼楼，如今正好！将动静闹得足够大，大到必须惊动地牢的守卫前去支援！”莫离的手指重重敲在百炼楼的位置，随即滑向代表地牢的区域。
“声东击西？”苏瑶立刻明白过来。
“不错！”莫离眼神锐利，“我们兵分两路。你负责百炼楼，不必强攻，只需制造最大的混乱，吸引注意力，然后立刻远遁，到预定地点等我。我趁乱潜入地牢救人！”
“这太危险了！”苏瑶急道，“地牢情况不明，你独自一人……”
“这是最快的办法，也是唯一的机会。”莫离语气不容置疑，“你对城内熟悉，制造混乱后更容易脱身。我修为更高，身法更快，救人把握更大。记住，我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死战，一旦得手或事不可为，立刻撤离！”
他看着苏瑶，放缓语气：“相信我，苏瑶。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轻易倒下。”
苏瑶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只能重重点头：“好！我听你的！你一定要小心！”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开始为这场硬仗做最后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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