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长安本该是蝉鸣聒噪、市集热闹的时节,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搅得人心惶惶。起初只是东市几个乞丐上吐下泻,三日后便蔓延至整个南城——患者先是高热不退,接着剧烈呕吐腹泻,严重者便血不止,往往折腾半日便没了气息。消息传到仁心医馆时,沈老大夫正带着林薇整理新采的草药,听完街邻的描述,他捻着胡须的手猛地一顿:“是‘时疫’,而且比往年的更烈。”
医馆很快被求诊的百姓挤满。沈老大夫按古法开了清热解毒的汤药,黄连、黄芩、葛根熬成的褐色药汁一碗碗端给患者,可效果却远不如预期——半数患者喝药后仍呕吐不止,甚至有人服药后不到一个时辰就昏迷了。林薇蹲在床前,看着一个孩童嘴唇干裂、手脚冰凉,心里骤然一紧:这症状分明是霍乱,是霍乱弧菌污染水源引发的急性肠道传染病,单靠清热汤药根本无法缓解脱水和电解质紊乱。
“沈老大夫,”林薇拉住正要去煎药的沈老大夫,声音急切,“这病不是普通时疫,得先止吐补水!您看这些患者,都是脱水导致的昏迷,再这么下去,就算喝了汤药也撑不住!”
沈老大夫皱起眉,显然没听过这种说法:“止吐补水?时疫需清内热,哪有先补水的道理?再说,呕吐是邪毒外排,强行止吐反而会把毒留在体内。”
“不是邪毒,是水里的‘脏东西’在害人!”林薇急得差点说出“细菌”二字,又连忙改口,“我家乡老大夫说过,这种病是喝了不干净的水导致的,必须让患者喝加了盐和糖的热水,才能把丢的‘力气’补回来,再用草药止泻。而且得把患者分开住,不然会传给更多人!”
“分开住?”周围的患者家属立刻炸了锅,一个老妇人指着林薇骂道,“你这姑娘安的什么心?把人分开,是想让我们死了没人管吗?我家老头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就是!什么脏东西害人,我看是你这外来的妖女带来的瘟疫!”有人跟着起哄,甚至伸手去推搡林薇。沈知远连忙挡在她身前,沉声道:“诸位冷静!林姑娘也是为了大家好,若是不信,可先找一间空房安置重症患者,看看情况再说。”
争执间,春桃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苍白:“公子……我好像也染上了,好晕……”
春桃的病倒让喧闹的医馆瞬间安静下来。沈老大夫看着自家学徒虚弱的样子,又看了看林薇眼中的焦急,终于松了口:“就按林丫头说的办!知远,你去把后院的柴房收拾出来当隔离房,用煮沸的水擦遍桌椅;林丫头,你说的盐糖水,需要怎么配?”
林薇松了口气,连忙报出比例:“一斤热水,加一小勺盐、三小勺糖,搅拌匀了让患者少量多次喝。我再去采些马齿苋、蒲公英,熬水给大家止泻。”
可麻烦远没结束。京兆府很快下了令:封锁南城疫区,所有医馆必须接收重症患者,且禁止人员外出。仁心医馆本就人手不足,如今既要照顾隔离房的患者,又要应对源源不断的新病人,很快就撑不住了——沈老大夫熬了两夜,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沈知远负责搬运物资,手上磨出了血泡,林薇则通宵调整药方,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更糟的是,恐慌的百姓开始冲击医馆。一日清晨,十几个手持木棍的人砸开医馆大门,为首的正是之前诬告林薇的素衣妇人的丈夫(已被释放),他指着隔离房嘶吼:“我娘子就是被你们关在里面害死的!这医馆就是瘟疫源头,烧了它!”
人群中有人点燃了火把,眼看就要扔向柴房。沈知远冲上前拦住,却被人推搡在地,额头磕出了血。林薇急得拿起桌上的药碗,将刚熬好的草药汁泼向火把:“住手!你们烧了隔离房,里面的患者怎么办?你们的家人要是得了病,还能去哪治?”
“治?你们根本治不好!”那男子红着眼,又要上前,却被突然传来的咳嗽声打断——春桃扶着墙走出来,脸色虽差,却比之前好了许多:“我……我就是在隔离房治好的,林姑娘的药有用……”
春桃的话让人群安静了几分。沈老大夫趁机拿出患者的记录:“这是这几日的诊治记录,隔离房已有七人好转,若是不信,可进去看看。”
几个百姓犹豫着走进柴房,看到之前昏迷的孩童正喝着盐糖水,脸色红润了不少,终于放下了木棍。那带头闹事的男子见状,也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
危机暂时平息,可新的麻烦又来了。京兆府的督查官突然到访,看到林薇给患者喝盐糖水,立刻皱起眉:“你这是在做什么?用盐糖治病,简直是草菅人命!”
林薇连忙解释:“大人,这是我家乡传下的补水方,能治脱水,已经救了好几个人了。”
“家乡?”督察官冷笑一声,“你家乡在哪?为何医书里没有记载?你这方子要是出了人命,谁来担责?”
林薇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这是现代的电解质补液原理。就在这时,沈知远上前一步,躬身道:“大人,林姑娘家乡是南方偏远村落,医术多靠口传,未入正史。这方子我们已试过多次,确实有效,若是大人不放心,我愿以沈家家业担保。”
督查官盯着沈知远看了半晌,又看了看记录上的好转人数,终于松了口:“罢了,暂且信你们一次。但这方子必须写下存档,日后若有人效仿出了问题,唯你们是问。”
林薇松了口气,可看着纸上“盐糖补水方”几个字,心里却沉甸甸的——她知道,这种“侥幸”不会每次都有,她的秘密,迟早会被揭穿。
更让她揪心的是,沈知远在一次送药时不慎感染了瘟疫,高热昏迷不醒。林薇守在他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医馆里仅剩的一剂麻沸散,是给沈知远止痛,还是给重症患者手术?林薇犹豫了一夜,最终还是把麻沸散给了患者——她知道,沈知远若是清醒,也会这么选。
她用毛巾蘸着冷水给沈知远物理降温,又用熬好的马齿苋水给他灌肠止泻,累得趴在床边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被轻轻的呼唤声吵醒,抬头看到沈知远正睁着眼睛看她,声音虚弱却温柔:“林姑娘,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林薇鼻子一酸,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欢呼声——瘟疫的势头终于被控制住了,南城解除了封锁!
几日后,京兆府派人送来“仁心医者”的牌匾,还提出要将林薇的盐糖补水方和隔离法推广至全国,让林薇去府衙授课,传授医术。林薇看着牌匾,心里却满是不安——授课就要解释原理,她该怎么隐藏自己的身份?
夜深了,林薇坐在院子里,手里攥着那块刻着“沈”字的玉佩,望着天上的月亮发呆。沈老大夫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轻声问:“林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林薇身子一僵,转头看向沈老大夫,只见他眼中满是探究。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秘密,到底该说还是不该说?
而此时的长安城郊外,一辆黑色的马车正缓缓驶向城门,车帘掀开一角,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仁心医馆”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想到长安竟有如此奇特的医术,倒是要会会这位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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