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二年(891年)正月,暂驻楚州的泗州行营招讨使成及风尘仆仆地从淮北前线返回,向钱镠及一众核心文武汇报前线局势与后续方略。
成及率先抱拳,声若洪钟:“大王,庞师古授首,葛从周败逃,淮北已定!然,临淮旧城经此水患,已成一片汪洋浑国,城基崩坏,淤泥深积,短期内绝难恢复旧观。泗州当选新城进行防守,若弃之不顾,则我淮北门户洞开,朱温若缓过气来,仍可长驱直入。”
钱镠微微颔首,目光投向素有谋略的李振:“李司马,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振从容出列,展开随身携带的淮北舆图,手指精准地点在临淮城上游的一处:“大王,诸位同僚,我已与成招讨反复勘验,并与熟知地理的属官、老河工商议,一致认为,新城当选于此——宿预县!”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条分缕析地陈明理由:
“其一,扼淮泗之咽,控齐鲁之枢。”李振的手指顺着泗水(亦名清水) 的线条滑动,“此水乃北上齐鲁、西接中原之要道,虽不及汴河富庶,亦是兵马粮秣转运之通途。宿预正处在此水与淮河交汇之要冲! 若将泗州州治置于此地,便如一把铁锁,牢牢扣住了北上沂兖、西进中原的一条重要水路通道。其战略价值,远超偏于淮滨低洼之地的临淮旧城。朱温日后若想自北而下,或自西而来,我宿预新城便是他绕不过去的鬼门关!”
“其二,据形胜之地,避水患之扰。”他接着说道,“临淮城地势低洼,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宿预县城虽不甚大,但其所处地势相对高亢,且周边有开阔平地可供我等大展拳脚。于此筑城,可免水淹之虞,利于长期屯守。扩建之后,城高池深,背靠淮、泗,易守难攻。”
“其三,抚流亡之民,固一方之本。”李振的语气带着一丝悲悯与务实,“此战之后,临淮周边流民逾二十万,嗷嗷待哺,若放任不管,必成疥癣之疾,甚至为他人所利用。若在宿预筑城,便可效仿大王在越州安置移民之策,以工代赈,招募这些流民参与筑城。予其口粮工钱,许其新城落成后落户分田。如此,则二十万流民由负担转为助力,化戾气为祥和,不数年间,新城不仅是一座军镇,更将是人口繁庶、为我提供粮秣兵源的稳固根基!”
“其四,成犄角之势,布淮甸之网。”他的手指在舆图上划出一个三角,“宿预新城,西可与泗州旧镇临淮互为声援,东可照应楚州方向,三者构成一道沿淮河的坚固防线,使我淮南腹地安如磐石。此乃一子落而全盘活之妙手!”
成及此时也洪声补充道:“大王,李司马所言极是!末将实地勘察,宿预旧城基址完好,以此为基础扩建,可省时省力。若大王允准,末将愿亲率将士,督导流民,必在一年之内,为大王在淮北立起一座永不陷落的雄关!”
钱镠凝神静听,目光随着李振的解说在舆图上移动,脸上渐渐露出了赞许乃至兴奋的神色。他抚掌叹道:“好!好一个‘淮泗之咽,控齐鲁之枢’!好一个‘抚流亡之民,固一方之本’!此策非仅筑城,实乃安邦定边、经略北方之长策也!”
他站起身,决然道:“便依二位所议!即刻以本王之名,下令度支、转运、将作诸司,全力配合宿预筑城事宜!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匠给匠!成及,李振,淮北之事,便全权交予你二人!孤要在淮水之北,看到一座属于我钱镠的、让朱温望而生畏的——新泗州!”
“臣(末将)遵命!”李振与成及齐声应道,信心满怀。
钱镠和成及决定 采取“以工代赈”的方式 ,将这些流民转化为筑城的力量。
授命之后,成及向泗州二十万南边发布命令:招募流民参与新城建设!凡参与筑城者,每日供给口粮,并按工作量发放工钱或折算未来赋税。同时承诺,新城建成后,参与建设的流民享有优先落户、分田定居的权利!
此令一出,如同在绝望的黑暗中投下光明。为了生存,也为了一个渺茫的安家希望,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汇聚到宿预城下。他们之中,有失去田地的农夫,有破产的工匠,有在战乱中失去亲人的孤儿寡母。此刻,他们被组织起来,成为了建设新家园的主力军。
在成及、李神福的统筹指挥下,一场规模浩大的筑城工程在宿预全面展开。
原宿预县城作为子城,加固城墙,修缮官署、仓库、军营,作为行政和军事指挥的核心区域。
同时成及按照规划开始建造比原子城大二十倍的外郭城区。这才是工程的重点,无数流民在工吏的指挥下,如同蚁群般忙碌起来。
罗城城墙周长规划达二十多里,设有瓮城、敌楼、马面等防御设施,夯筑高大的土垣外部还需包砌砖石。同时利用泗水和人工开挖相结合,形成一道宽阔深邃的护城河,与淮河、汴河水系连通,既增强防御,也便利交通。
在罗城内还规划出了整齐的坊区、市场、民居,这些是罗成建好之后的工程。
同时,鉴于宿预的水运地位,特别加强了临水区域的建设,修筑坚固的水门,扩建大型码头,以便水军战舰停泊和漕运商船往来。
整个宿预地区,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号子声、夯土声、凿石声、车马声昼夜不息。无数的流民,在吴越军队的护卫和组织下,为了口粮,也为了一个未来的家园,挥洒着汗水。李振负责总体规划和协调,确保工程有条不紊;成及则坐镇中军,威慑四方,防止任何可能的干扰。
钱镠的度支司则提供强大的后勤保障,钱粮、建材、工匠通过水陆两道源源不断运抵宿预。来自两浙的先进筑城技术和管理经验也被应用于此,大大提高了工程效率。
宿预新城(新泗州)的筑城工程进展神速,在数以万计流民和吴越军队的共同努力下,仅仅三个月,巨大的罗城轮廓已然耸立在汴水与淮河交汇处。虽然城内的坊市、官署尚在完善,但那高大厚实的包砖城墙、宽阔幽深的护城河,以及林立的敌楼哨塔,已初步展现出其作为军事重镇的狰狞气象。这座用汗水与希望浇筑的雄城,如同钱镠钉在淮北的一颗坚硬楔子,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新城已立,经请示钱镠,成及便以新泗州为基,主动出击,将战略缓冲区和预警范围向北推进,将战火阻隔在核心区域之外,同时试探朱温的虚实与底线。
成及亲率神武军主力约两万人作为西路军,以新泗州为出发点,跨过泗水向西进攻位于汴水要冲的虹县。
虹县本属于泗州,庞师古沿通济渠南下时,顺道便占了这里。此时的虹县守备相对空虚,朱温的主要精力仍在消化内部、应对西面压力,对淮北新败后的烂摊子,一时难以投入重兵布防。成及大军压境,几乎没有遭遇像样的抵抗。虹县县令眼见吴越军旌旗招展,军容鼎盛,又听闻庞师古覆灭的惨状,自知不敌,为保全城中百姓,遂开城投降。
兵不血刃拿下虹县后,成及并未停留,留下少量兵力维持秩序,主力开始沿汴水北上,兵锋直指宿州!宿州乃淮北重镇,控扼汴水中游,其战略地位仅次于徐州。吴越军的斥候游骑,甚至已经出现在宿州城南数十里的地界,窥探城防,哨探四出。宿州刺史一日三惊,求援文书雪片般飞向汴州。
与此同时,李神福率领威远军精锐一万五千人则作为东路军(五千人留守宿预),自新泗州向北,沿泗水快速机动,目标直指古来兵家必争之地——下邳。下邳地处沂、泗二水交汇处,是拱卫徐州东南门户的战略要冲。
李神福用兵迅猛,充分利用了吴越军在水网地带的机动优势,乘坐缴获和自造的船只,溯流而上,辅以精锐陆师沿岸推进。沿途小股汴军据点或望风而逃,或被轻易拔除。吴越军兵临下邳城下,虽未立即发动强攻,但扎下坚固营寨,日夜鼓噪,做出攻城姿态,并派出大量游骑,切断下邳与徐州之间的联络,其兵锋所向,已然隐隐威胁到朱温经营数年的东方核心——徐州!
就在陆上两路大军齐头并进之时,早已在郁洲岛站稳脚跟的靖江军左厢都指挥使司马福,接到了来自润州的密令。他随即集结麾下精锐水师及陆战士卒跨过窄窄的海峡,于海州沿岸登陆!
海州地处淮北东北角,濒临黄海,这里朱温才从朱瑾手里抢来不到一年时间,防御力量更为薄弱。司马福麾下的将士几乎未遇有效抵抗,便迅速控制了州城朐山及周边重要据点。此举如同在朱温的侧肋又插上一刀,不仅夺取了一个重要的出海口和盐场,更与西面李神福威胁徐州、北面成及窥伺宿州的行动遥相呼应,使得朱温在淮北至山东东南部的防线处处告急。
除了这三路明面上的大军压境,成及等人还充分发挥了骑兵和侦察部队的作用。由原沙陀精骑教官和部分熟悉北地作战的将领(如康怀英等)率领的轻骑队伍,如同幽灵般,在广袤的淮北平原上纵横驰骋。
他们的任务并非攻城掠地,目的有三:
一是勘探地势水文。详细绘制淮北、徐泗地区的地形、河流、道路、村落分布图,为未来可能的大规模军事行动积累宝贵的地理情报。
二是打击斥候游骑。无情猎杀朱温派出的侦察小队,遮蔽战场,使得汴军对吴越军的动向如同盲人摸象。
三是袭扰后勤粮道。伺机攻击小股的汴军运输队,焚毁粮草,破坏桥梁,使得徐州、宿州的汴军人心惶惶,后勤补给线岌岌可危。
这些飘忽不定的骑兵,让各地州县不胜其烦。今日报一股吴越游骑出现在城东,明日又说粮队在城西被劫,后日又发现对方在测量河道水深……防不胜防,疲于奔命。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在淮北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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