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的喧嚣散去,翌日清晨,杭州刺史府议事厅内,气氛肃穆而热烈。董昌端坐主位,钱镠坐于其左下首尊位,双方麾下的重要将领、谋士济济一堂,共商应对刘汉宏的大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与兴奋。
董昌首先开口,定了基调:“诸位,刘汉宏贼心不死,再度聚兵欲犯我境。幸得钱副使信守盟约,亲率雄师来援。今日召集大家,便是要议定一个万全之策,此番定要一举荡平越州,永绝后患!”
话音刚落,帐下便纷纷献计。
一位董昌麾下的老将起身道:“刘贼主力必集于越州,我军何不效仿上次龟山奇袭之故智?再遣精兵,绕海路或僻径,直捣其腹心巢穴?”
立刻有人反驳:“此计虽妙,然不可复用。刘汉宏经龟山之败,岂能不防?其沿海要隘,必是重兵布防,奇袭难成。”
又有一将建议:“与其攻坚越州,不若先剪其羽翼。我军可南下先攻婺州、衢州。此二州兵力较弱,若能攻克,既可断越州一臂,亦可拓展我方纵深,对越州形成夹击之势。”
此议引来一些附和,认为更为稳妥。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始终沉默不语、静静倾听的钱镠。董昌也转头问道:“贤弟,你意下如何?可有良策?”
钱镠缓缓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巨幅浙东地图前,目光锐利如刀。他先是对之前各位将领的建议表示了一定的认可,随即话锋一转:
“龟山旧策,贼已有备,确不可行。先取婺、衢,虽显稳妥,然战线拉长,耗时日久,恐生变故。且刘汉宏见我军攻其侧翼,未必会倾巢来救,反而可能趁我兵力分散,直扑杭州,迫我回援,则主动权尽失。”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富阳位置,然后向东划过:“诸位可知,近年来,刘汉宏屡次西犯,多是从诸暨-富阳一线进军,企图由此打开进入杭州的门户。尤其是这诸暨,乃其进兵之跳板,囤积粮草之要地。他定然以为,我军只会被动防守富阳,绝想不到我等会反其道而行之!”
“我的建议是,”钱镠的声音斩钉截铁,“主力不从海路,亦不南取婺衢,而是就从这富阳出发,东渡钱塘江支流,反攻诸暨!”
他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清晰的路线:“夺取诸暨后,大军不必急于北上硬撼越州西面可能存在的重兵防线。我可主力向东,作出威胁剡县(今嵊州)之姿态,实则沿曹娥江(又称上虞江)主干北上!先扫清越州东南外围的上虞县,再克东北方向的余姚县!此二县一下,便可对越州形成东北、东南两个方向的夹击之势,彻底切断其与明州(今宁波)的联系,使其沦为孤城!最后再合围越州,则大事可定!”
此计一出,满座皆惊。这不再仅仅是反其道而行之,更是一招大范围的战略迂回,避实击虚,旨在彻底孤立越州。董昌听得目眩神迷,越想越觉得此计宏大深远,抚掌大赞:“妙!绝妙!贤弟此策,真乃釜底抽薪!就打诸暨,扫上虞、余姚,困死刘汉宏!”
策略既定,接下来便是执行。为体现同盟诚意,并让董昌部获得首功以激励士气,钱镠主动提议:“董公,这夺取诸暨的首战,便由杭州的弟兄们来打头阵如何?我部大军可为后援,震慑越州方向可能来的援军。”
董昌闻言大喜,这正是他想要的,既能显示他的主导权,又能让手下人立功。他当即点将:“好!便由于潜军指挥使吴文举,率所部五千精兵,即日东进,攻打诸暨!”
时值秋收季节,浙东大地一片金黄。诸暨县城外的稻田里,许多农人(其中不少是被临时征调来收割军粮的辅兵甚至部分守军)正在忙碌。县城守军原本有三千人,但因秋收和认为杭州方向暂无威胁,部分军士被派往城外监督收割、运输粮草,城内守备相对空虚。
吴文举率领五千于潜军,士气高昂,从富阳出发,迅速东进。钱镠派出少量骑兵前出侦察,并令嘉禾军一部向富阳靠拢,做出策应姿态,以迷惑敌军。
大军行动迅速,很快逼近诸暨县城。果然,探马来报,城内守军仅有一千五百人左右,其余一半分散在城外各处粮点。
吴文举得报,精神大振,大笑:“天助我也!此乃破城良机!”他本是悍将,见优势如此明显,也不再讲究什么围三阙一、分化瓦解的复杂策略了,力求速战速决。
“传令!四门围攻!打造简易云梯,即刻攻城!谁先登城,赏百金,官升三级!”吴文举大手一挥,下达了总攻命令。
五千生力军如同潮水般涌向诸暨城墙。城头守军发现时,为时已晚,仓促敲响警钟,箭矢稀稀拉拉地射下,根本无法阻挡杭州军汹涌的攻势。
战斗几乎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于潜军将士架起长梯,奋勇攀爬。城上守军人数既少,又缺乏统一指挥,抵抗很快陷入混乱。
攻城开始不到一个时辰,西门方向便传来震天的欢呼声——于潜军敢死队率先登城成功,砍杀了守门敌军,打开了西门!
城门一开,城外大军更是蜂拥而入。很快,东、南、北其他几门也相继被攻破或从内部打开。
两个时辰后,诸暨县城内的战斗已基本平息。街道上零星还有小股抵抗,但很快被肃清。吴文举在亲兵护卫下,昂首步入县衙。
清点战果:此战斩杀守军约六百人,俘虏一千余人(多为受伤或来不及逃走的),缴获粮草军械无数。而于潜军的伤亡,微乎其微。
那些滞留在城外的近一千五百名诸暨守军,听闻县城已失,顿时作鸟兽散,纷纷向东南方向的剡县乃至越州逃窜而去。
捷报迅速传回杭州。董昌闻报,欣喜若狂,对于潜军大加赏赐,更是对钱镠的妙计佩服得五体投地:“贤弟真乃神机妙算!诸暨一下,我军东进之门已然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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