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脚步,随着一场又一场不痛不痒的小雪,悄无声息地逼近了无忧谷。
空气里除了凛冽的寒意,渐渐也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忙碌而期盼的气息。
最先躁动起来的是阮喃喃。
她开始掰着手指头计算日子,时不时就要跑去谷口张望一番,嘴里嘀咕着:
“二师兄说过年前肯定回来的…”
“四师姐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到…”
“今年雪这么大,路好不好走啊…”
“师父也不知道回不回来...”
就连那只日益肥硕、几乎快要飞不动的灰隼,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氛围,不再整天窝在房梁上打盹,而是时不时扑棱着翅膀在院里溜达几圈,歪着脑袋看着众人忙碌。
真正的年节筹备,是在李沐风某日从书房里搬出一个落满灰尘的大木箱后正式开始的。
箱子里装的都是往年过年时用的物什——褪了色的红纸、笔墨、裁纸刀、几盏有些变形的灯笼骨架,甚至还有一小包受潮结块的炮仗。
“又是一年了啊。”
李沐风拂去红纸上的灰尘,语气带着感慨,笑着看向围过来的师弟师妹,
“老规矩,云霁写春联,喃喃剪窗花,怀素和乐乐负责打扫厅堂,知闲嘛…”
他顿了顿,看向跃跃欲试的赵知闲,
“…你还是负责…嗯…挂灯笼吧,挂高点,牢固点,别又像去年那样掉下来砸到药圃。”
分工明确,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陆云霁被按在了书桌前。
研墨铺纸,一股熟悉的松烟墨香弥漫开来。
他提起笔,蘸饱了墨汁,却悬在红纸上空,迟迟没有落下。
写什么?
往年在谷中,过年也是他们师兄妹几人,加上师父,写的无非是“四季平安”、“春满乾坤”之类的寻常吉语。
但如今…
他的目光掠过窗外正在扫雪的楚怀素和乐乐,掠过咋咋呼呼指挥着灰隼帮忙(实则添乱)的赵知闲,掠过正笨拙地拿着剪刀跟红纸较劲的阮喃喃…
心中微微一动,笔尖落下。
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上联:竹篱茅舍风光好
下联:道朴人淳岁月长
横批:吾心安然
字迹清峻挺拔,却又带着一股圆融自在的韵味,与他此刻的心境颇为契合。
“哇!师兄你写得真好!”
阮喃喃凑过来,看着墨迹未干的春联,虽然看不太懂具体好坏,但觉得比书上印的还好看。
李沐风过来看了看,抚须颔首,眼中满是赞赏:
“云霁这字,愈发进益了。这内容也好,贴合我忘忧谷气象。质朴安然,方是长久之道。”
另一边,阮喃喃的窗花大业进行得颇为坎坷。
剪刀在她手里总是不听使唤,不是把鲤鱼剪成了胖头虫,就是把喜鹊剪秃了尾巴。
废掉的红纸堆了一小堆。
赵知闲看不过去,夺过剪刀:
“笨死了!看我的!”
只见她手腕翻飞,剪刀如同活了一般,咔咔几下,一张栩栩如生的“年年有鱼”便完成了,鳞片都清晰可见。
阮喃喃看得目瞪口呆,崇拜无比:
“三师姐你好厉害!”
赵知闲得意地一扬下巴:
“那是!也不看看你师姐我是谁!当年我可是…”
她话没说完,手里正在剪的一个复杂“福”字因为得意忘形,咔嚓一下从中裂开。
“呃…失误失误…”
赵知闲干笑两声,把破掉的福字团吧团吧扔了。
最后还是楚怀素笑着接过了剪窗花的活儿,她性子静,手又巧,剪出的窗花细腻精美,让阮喃喃羡慕不已。
陆云霁写好了春联和一大堆“福”字,看着那边热闹的景象,犹豫了一下,也拿起一张小一些的红纸和刻刀。
他没有剪,而是用刻刀细细雕琢起来。
他雕的是一幅小小的“守岁图”。
苍松之下,小屋窗前,几个小小的人影围炉而坐,窗外是纷飞的雪花和绽放的烟花,线条简洁,却生动传神。
将内力凝聚于指尖,刻刀运转如笔,细节处甚至比剪刀剪出的更为精巧。
当他将这幅小小的剪纸作品完成时,连赵知闲都凑过来啧啧称奇:
“可以啊小云霁!这手艺,以后不下山卖艺可惜了!”
陆云霁:“…”
腊月二十八,一大早,赵知闲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傍晚,她才风尘仆仆地从谷外回来,马背上驮着大包小包的年货。
“快来搭把手!累死老娘了!”
她嚷嚷着,
“看看我买了什么!上好的五花肉!肥鸡肥鸭!活鱼!还有糯米、红枣、甜酒曲…对了,还有糖瓜!喃喃,你的最爱!”
阮喃喃欢呼着扑过去帮忙搬东西,眼睛黏在那些好吃的上面挪不开。
厨房里顿时变得无比热闹。
楚怀素系上围裙,开始指挥若定。
李沐风被拉去杀鸡宰鱼,赵知闲自告奋勇负责清洗,阮喃喃则围着灶台转悠,时不时偷吃一块切好的糖瓜或腊肉。
陆云霁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烟雾缭绕、香气四溢、人人忙碌的景象,有些插不上手。
楚怀素看到他,笑着递过来一盆泡好的糯米和一盆红豆馅:
“云霁,来得正好。帮忙包豆包吧,今年做的有点多。”
陆云霁只好洗了手,坐下来,学着楚怀素的样子,舀一勺糯米,压个坑,填上红豆馅,再小心翼翼地团起来。
他动作僵硬笨拙,包出的豆包不是馅漏了,就是形状怪异。
阮喃喃在一旁看得直乐:
“师兄,你包的豆包好像你练功时打坐的石头!”
陆云霁耳根微红,却不气馁,依旧认真地一个个包着,渐渐倒也摸到点门道,包出的豆包像样了许多。
蒸豆包的香气混合着炖肉的浓香、炸丸子的焦香,在厨房里弥漫开来,浓郁得化不开,这就是最纯粹的年味。
喜欢我在江湖社恐的那些年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我在江湖社恐的那些年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