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坐在吱呀作响的塑料凳上，看着玄璃以一种近乎学术研究的严谨态度消灭第二根油条，感觉刚才那场差点爆发的冲突就像一场荒诞的梦。但姬承那小子最后阴冷的眼神和“有熊社”这名头，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让他嘴里的豆浆都尝不出味儿了。
“有熊社……听着就跟动物保护组织似的，怎么行事风格跟黑社会抢地盘一样？”他咬着吸管，小声嘀咕，“还‘盟约’‘接管’……中二病晚期没治了是吧？穿个中山装真当自己是上海滩许文强了？”
他越想越气，主要是姬承那副高高在上、仿佛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和施舍般的语气，精准地踩爆了他这颗屌丝雷。是，他是穷，是弱鸡，是刚觉醒连技能都放不利索，但玄璃是他捡来的！是他的……呃，暂时绑定的饭搭子兼保镖！凭什么你说接管就接管？还奖励？打发要饭的呢？！
“呸！”他忍不住啐了一口，引来旁边桌大爷诧异的目光。
玄璃似乎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啃油条的动作顿了顿，抬起那双黑眸看向他，里面带着一丝极淡的疑问。
陆铭叹了口气，对着她吐槽：“你说那家伙是不是有病？大清早的带一堆黑超特警来早餐摊装逼，还想强抢民女……民战神？什么玩意儿！”
玄璃显然无法理解“装逼”“中二病”这些词汇，但她捕捉到了“抢”这个字眼，以及陆铭语气中的愤懑。她顺着陆铭刚才瞪视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非常客观地评价道：“彼等，弱。无需虑。”
陆铭：“……” 姐，您这评判标准是不是有点过于天花板了？在您眼里可能都是弱鸡，但在我这儿可是大麻烦啊！
他刚想解释一下“蚁多咬死象”和“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街角那边又传来一阵引擎声。
陆铭心里一紧，不会吧？还来？有完没完了？！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塑料豆浆杯，身体绷紧。
然而，这次来的只有一辆车，就是姬承刚才乘坐的那辆黑色SUV。它去而复返，再次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下来的却只有姬承一个人。他挥手示意车里的人不用跟来，独自整理了一下一丝不苟的中山装领口，脸上那副高傲的表情稍微收敛了一些，但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优越感依旧明显。
他缓步走过来，这次目标明确，直接停在了陆铭和玄璃的桌前一米五左右的距离——一个既不算太近显得冒犯，又能清晰对话的位置。
陆铭警惕地看着他，没吭声，心里盘算着这逼崽子又想唱哪出。
姬承的目光先是快速扫过依旧在专心解决早餐的玄璃，眼中那抹探究和热切一闪而过，然后才看向陆铭，语气比起之前稍微“平和”了一点，但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不爽的、仿佛在跟下级说话的调调：
“陆铭，刚才是我有些急躁了。”他开口，居然像是道歉，但听起来毫无诚意，“‘有熊社’的职责是维护稳定，处理此类‘异常’事件。她的出现很突然，能量特征也很……特别，我们必须谨慎对待。”
陆铭挑了挑眉，没接话，等着他的但是。
果然，姬承话锋一转：“但是，我之前的提议依然有效。她留在你身边，对你，对她，对这座城市，都不是最佳选择。你根本不了解她是什么，也不了解她可能带来的麻烦有多大。”
他微微向前倾身，试图营造一种推心置腹的假象，但眼神里的算计藏不住：“把她交给我‘有熊社’，我们拥有最专业的设施和人员，可以确保她的安全，也能更好地‘研究’和控制她的力量。这对大家都是好事。至于你……”
他顿了顿，从中山装的内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仿佛金属材质的卡片，递到陆铭面前的桌上。卡片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简洁的、类似熊首的浮雕图案。
“这张卡里有五十万。算是发现者的奖励，以及……封口费。”姬承的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优越感，“拿着它，忘记这一切，回归你正常的生活。这是你最好的选择。”
五十万！
陆铭的心脏不争气地猛跳了一下！这数字对他这种穷鬼来说，冲击力太大了！够他交多少年房租？买多少箱泡面？甚至……可能够玄璃吃……呃，吃几天高级巧克力？
巨大的诱惑如同海妖的歌声，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只要点点头，这笔巨款就是他的了！所有的麻烦，什么狼人、神裔、异管局、有熊社……都可能随之远去！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张卡片，金属表面在晨曦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然后，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玄璃。
她正好奇地用吸管戳着豆浆杯底的沉淀物，似乎对那张能改变很多人命运的金属卡片毫无兴趣，也对这场关于她去留的谈判漠不关心。阳光照在她沾了点油渍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让她那种非人的疏离感淡化了些，反而透出一种奇异的……纯粹？
陆铭突然想起她徒手拆混混的利落，想起她面对威胁时那瞬间迸发的肃杀，也想起她看着巧克力时眼里那微弱的光亮，还有刚才递给他半根油条时那笨拙的“安慰”。
这确实是个大麻烦，还是个超级饭桶。
但……
她是他捡来的。
是他用半块威化饼“骗”来的......虽然可能被骗的是他。
是在他最懵逼最无助的时候，莫名跟着他、让他觉得好像没那么孤单了的……队友。
姬承这种拿钱砸人、高高在上、仿佛一切都可以用利益衡量的态度，让他感到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去他妈的五十万！去他妈的最好选择！
陆铭猛地抬起头，脸上那点犹豫和贪婪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不吝的嘲讽。他伸出手，没有去拿那张卡，而是用两根手指，极其嫌弃地把它推回到了姬承面前。
“五十万？”他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姬少爷，您这报价……有点瞧不起人啊。”
姬承眉头一皱，似乎没料到陆铭会拒绝，语气冷了下来：“你嫌少？不要太贪得无厌。这已经远远超出……”
“打住！”陆铭打断他，指了指玄璃，“您觉得，就我表妹这品相，这身手，这……饭量，是五十万就能打发的？您这格局得打开啊兄弟！”
他身体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街头谈判的架势,虽然坐在塑料凳上效果大打折扣：“再说了，您那什么社，听着就不像正经单位，连个营业执照都没有吧？我把我表妹交给你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搞什么非法人体实验的？到时候我找谁说理去？”
姬承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神变得锐利：“陆铭！注意你的言辞！‘有熊社’的存在，不是你这种凡人能妄加揣测的！我这是在给你机会！”
“凡人？呵！”陆铭也火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塑料桌晃了晃，“凡人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一口一个凡人，你他妈是能上天还是能入地啊？穿个老气横秋的中山装就真当自己是盘菜了？我告诉你，她！玄璃！是我的人！谁想带走她，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当然，前提是你们打得过她！”
他这番泼妇骂街式的输出，直接把姬承给干懵了。显然，姬大少爷平时接触的都是“体面人”，就算有冲突也是暗流涌动、话里藏针，哪见过这种市井无赖式的胡搅蛮缠？
姬承被气得脸色铁青，胸口起伏，指着陆铭：“你……你简直不可理喻！粗鄙！”
“我就粗鄙了怎么着吧！”陆铭叉着腰，彻底放飞自我，“看不惯你打我啊？咬我啊？”
就在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直被忽略的玄璃，终于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
她放下杯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然后，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并不快，但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没有看吵得面红耳赤的陆铭，也没有看气得发抖的姬承。
她的目光，再次精准地锁定了姬承——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空洞的忽略，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实质般的审视。
随着她的站起，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冰冷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般，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早餐摊的喧嚣仿佛被瞬间抽离，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
她周身那破损的铠甲，在阳光下似乎也不再显得可笑，反而透出一股历经沙场的苍凉和肃穆。
她的眼神依旧没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但那种纯粹的、仿佛能洞穿一切本质的冰冷，让姬承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他身后的两名刚刚下车、守在车边的保镖立刻察觉不对，瞬间冲了过来，挡在姬承身前，全身肌肉紧绷，如临大敌！
玄璃却只是淡淡地扫了那两个保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两尊稍微精致点的路障。然后，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姬承脸上。
她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在进行某种最后的确认。
接着，她用那生硬却清晰无比的语调，对姬承说出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你，敌意。觊觎。”
短短五个词，如同冰冷的判决。
说完，她不再言语，只是微微侧身，以一种极其自然却无懈可击的姿态，将还在叉腰骂街的陆铭，半挡在了身后。
这个动作做得自然而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充满了保护的意味。
同时，她那只空着的手，五指微微松开，不再是紧握拳头，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利于瞬间发力、擒拿或格挡的起手式。虽然依旧没有明显的能量波动，但那种蓄势待发的、源自无数战斗本能的威胁感，陡然提升了数个等级！
她就像一把终于被彻底惊动的、尘封的古剑，虽然剑鞘残破，但露出的那一丝锋芒，已足以让识货的人胆寒！
姬承的感受最为明显！
他被玄璃那冰冷的目光和话语刺得心神一震，随即又被她那自然而然的保护姿态和瞬间转变的战斗起手式所吸引。
这一次，他眼中的惊疑和愤怒迅速褪去，转而爆发出一种更加浓烈的、近乎狂热的好奇与欣赏！
他紧紧盯着玄璃那细微到极致的姿态变化，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艺术品！
“完美……近乎本能的防御反击姿态……对敌意和威胁的感知敏锐到可怕……还有这种……”他喃喃自语，眼神发亮，完全无视了挡在他身前的保镖和还在叫嚣的陆铭，“……这种守护意志？竟然会对一个……普通人？”
他看向玄璃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需要“接管”的危险物品，而是像发现了一座亟待挖掘的宝藏！
陆铭也被玄璃这突如其来的“护犊子”行为搞得一愣，心里有点小感动，但更多是懵逼。他扯了扯玄璃的臂甲：“呃……玄璃，没事，我跟他对喷呢，还没到动手那一步……”
玄璃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摇了一下头，示意他安静。她的全部注意力，依旧锁定在姬承身上，仿佛在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或者……在评估是否要抢先出手，消除威胁？
姬承与玄璃那冰冷无波的目光对视了几秒，脸上的狂热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遗憾、不甘和强烈兴趣的神情。
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带不走她了。有这个少女在，用强是不可能的。而陆铭那个滚刀肉，显然也不是能用钱或者权势轻易压服的。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深深地看了玄璃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细节刻进脑子里。然后，他对着玄璃，竟然微微颔首，语气也变得郑重了许多：
“今日……是我唐突了。”
他没有再看陆铭，仿佛陆铭已经不值得他浪费眼神。他转身，对保镖挥了挥手，走向车门。
在上车前，他停顿了一下，背对着他们，留下最后一句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陆铭和玄璃耳中：
“我们很快会再见的。陆铭，看好她。也看好……你自己。”
说完，他弯腰上车，车门关闭。黑色SUV再次启动，迅速汇入车流，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早餐摊前，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市井喧闹，仿佛刚才那短暂而紧张的对峙从未发生过。
陆铭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腿又有点软。他看向依旧保持警戒姿态的玄璃，心里百感交集。
“姐……可以了，人走了。”他小声说。
玄璃又静静站了几秒，确认威胁真的远离后，周身那冰冷的气息才如同潮水般褪去。她恢复了那副三无的样子，低头看了看手里空了的豆浆杯，又看向陆铭。
“渴。还要。”
陆铭：“……”
得，保镖模式解除，吃货模式重启。
他认命地拿起杯子，走向豆浆桶。
“老板，再来杯豆浆！加糖！多加糖！”
他算是明白了，这保镖的工资，真他妈是论斤称的——糖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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