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二刻的密报尚未冷却,我已命绿芜调出近七日宫中轮值名册。
“查两名新换岗的值更宦官。”我说,“比对引荐人、入宫路径、初训记录。”
她垂首应声,袖口微动,一卷薄纸已铺于案角。我未抬眼,只以朱笔在“幽院东廊”四字旁画了一圈。那两双沾着红壤的鞋印,来自城南陶坊——金府马厩后墙外三步便是烧窑地。巧合太多,便不是巧。
绿芜很快回报:“二人皆由金府老仆引荐,未列内廷初训名录,昨夜方补录为‘临时协防’。”
我搁下笔。“将他们调去西偏殿守香炉,原班不动,暗卫换装顶替。”
她顿了顿,“若对方察觉?”
“正要他们察觉。”我道,“蜜橘谢恩之期定在明日辰时,走东角门。传话守门尉,验身加一道‘踩泥盘’——就用陶坊红土。”
绿芜领命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东角门传来消息:金元宝依旨入宫,献蜜橘一筐,查验无异,人已出宫。但随行宦官脚底泥痕经比对,确含红壤成分。我命暗卫盯其归途,不许靠近金府,只录其拐弯、驻足、与何人擦肩。
子时前,绿芜带回一张小笺:那宦官出宫后并未回住处,而是绕至北街药铺后巷,与一名挑水杂役低语数息,随即分开。
“挑水的换过班。”绿芜说,“今夜本不该他当值。”
我提笔写下三道指令:
一、命太医院即刻煎制安神汤,由原班药童送往西偏殿;
二、令禁军暗哨潜伏药童必经之路,不得现身;
三、将蜜橘样本送陈太医复验,重点查果蒂是否被动过。
绿芜刚退,殿外脚步沉稳,萧绝入内,甲胄未卸,腰间佩刀轻响。
“东角门已按计行事。”他说,“金元宝入宫时神色如常,但离宫前曾在门廊停步,似在等人。”
“等到了。”我将小笺递给他,“挑水杂役是敌国断崖营旧部,左耳缺半,三年前被通缉。”
他目光一凝。
“方才西偏殿传来动静。”我继续道,“那两名新宦官交接时,其中一人偷偷塞了张纸条给药童。”
“药童已被控制?”
“他不知自己已被换。”我说,“真药童在暗室,假的那个正按我们写的词说话。”
萧绝稍颔首。“你打算让他把纸条送到谁手里?”
“送到今晚接头的人手里。”我道,“只要他们敢取,就是收网之时。”
他沉默片刻,“若对方不上钩?”
“他们会。”我道,“细作潜伏多日,只为一个信号。如今‘蜜橘已入宫’的消息传出,他们必须确认是否暴露。恐惧比贪欲更容易让人犯错。”
他不再多言,只道:“我已调三百影卫入宫,藏于各殿夹道与高阁。一旦动手,可瞬息合围。”
“不必合围。”我说,“抓活的,尤其那个挑水的。”
他略一迟疑,“你要审讯?”
“我要他开口。”
三更天,绿芜急报:假药童依计将纸条放入香炉底灰中,不久后,一名挑水杂役借清理积水之名靠近,趁无人时迅速取出纸条,藏入水桶夹层。
“跟上了?”
“一路未断。”
“收。”
不到一刻钟,人押至地牢。我未亲去,只命绿芜传话:“告诉他,东角门已查获第二批蜜橘,内藏敌国密信,落款是他的名字。”
半个时辰后,牢中传来挣扎声,随后是呕吐与喘息。
绿芜来报:“他招了。纸条是联络暗号,原定明日午时,由膳房采买宦官带出一封蜡丸,内容为‘帝君咳血,药引需硝石三钱’——实为敌军进攻信号。”
我冷笑。“好一招借病传令。”
“他还供出,宫中有三人与其接应:一名值更宦官、一名药童、一名膳房火夫。计划在朔云口战起时,于六宫纵火,制造混乱,逼朝廷开宫门调兵。”
“所以他们不怕我们不出战。”我缓缓道,“他们要的就是我军主力离关。”
绿芜问:“是否立刻抓捕其余三人?”
“不。”我摇头,“让他们活着。传令下去,六宫即刻封闭所有对外文书渠道,改由内廷直递。另拟一道假军令——明日巳时,帝君将亲赴朔云口校场点兵,检阅三军。”
绿芜一怔,“您要亲自出宫?”
“当然不。”我提笔写下军令草稿,“让礼部拟诏,工部连夜制旗,兵部调五千人入校场列阵。要声势浩大,锣鼓不歇。”
她领会,迅速记下。
“还有。”我补充,“命陈太医对外宣称,帝君近日咳疾复发,需静养三日,不见外臣。”
绿芜退出后,萧绝开口:“你在诱敌军提前总攻?”
“我在夺回节奏。”我说,“他们以为能操控我军行动,现在,该我让他们误判了。”
他盯着我。“若他们识破是假象?”
“那就说明他们宫中的眼线比我们想的更深。”我道,“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抢在他们之前出手。”
我抽出一支漆匣,从抽屉取出一枚令签,提笔写下四个字:夜袭可期。
封匣,蘸蜡,压印。
“这才是真正的命令。”我将漆匣推至他面前,“三千轻骑仍伏断崖谷,不许生火,不许鸣号。待宫中清除内患,我自会传讯——‘蜜橘无恙’四字,便是出击信号。”
他伸手接过,指尖触及漆面,未立即收回。
“你信我能赢?”我问。
他抬眼,“你从未输过。”
“这一次不一样。”我说,“敌人不止在关外,还在宫墙之内。稍有不慎,便是腹背受敌。”
他握紧漆匣。“我会等信号。”
“你回去后,立刻更换所有暗卫口令。”我说,“今夜之后,宫中不会再有‘意外’。”
他抱拳,转身离去。
殿门闭合,我未动。
绿芜再度入内,声音极低:“东角门最后一名可疑人员已入网,正在往金府方向移动。”
我点头。“放他走。”
她迟疑,“不抓?”
“抓了,就断了线。”我说,“我要知道,这条线另一头,究竟连着谁。”
她退下。
我翻开最新一份边报,敌军前锋仍在十里外驻扎,未进亦未退。
烛火跳了一下。
我伸手拨了灯芯,火光稳定。
外殿更鼓敲过三响,夜已深。
我仍端坐御案前,袖中指尖轻抚漆匣封印,目光落在沙漏上。
最后一粒沙即将坠落。
东角门外,一道黑影匆匆穿过巷口,衣角掀起,露出半截绑腿——与断崖营制式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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