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被重新取出,边缘因为刚才的粗暴对待略微卷起,他撕开封口,几页叠得整整齐齐的稿纸滑了出来,是那种印着“富民银行建康省分行”抬头的便笺纸,熟悉的、带着许知夏独特气息的字迹,马上占据了他的视线:
“亲爱的王一:
提笔给你写这封信,我的手一直在抖。这是我们在一起后,我给你写的第一封信,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又模糊了视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你还在生我的气,也许你已经不想再理我了,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写下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能看完。
对不起!王一,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为那天在晋安,我因为陪蔡行长应酬而醉得一塌糊涂,更为了那个让你空等、让你失望、更让你愤怒的鼓山之约。我晓得,我的解释在你听来可能苍白无力,像借口。但我真的想让你明白,我不是故意的,更不是不在乎你、不在乎我们的约定。
那天晚上,我本来以为就是一场普通的商务宴请,我也反复提醒自己绝不能多喝。蔡行长和他的客户开始也没勉强我,可是那位客户带来的夫人,特别热情,她自己也喝了不少,拉着我说话,说女孩子在外打拼不容易,说我很像她年轻的时候,聊着聊着就非要跟我干杯,一杯接一杯,我推辞不过,心里也想着不能在这种场合让行长难做,结果……”
纸上的字迹在这里有一小片水渍洇开的痕迹,像是被泪水晕染过。“王一,我错了,我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也低估了那种场合的酒桌文化,让你看到我那么狼狈的样子,还让你担心、受累,是我太没用,太不懂保护自己了。我保证,真的保证,以后绝不再这样了!你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王一咽下了嘴里残留的一口饭,指尖摩挲着信纸锋利的边缘,眼前又浮现出那晚她弯腰在卫生间呕吐的脆弱身影,心口一阵闷痛,他继续往下看。“王一,我拼命想做好这份秘书的工作,甚至有时候委屈自己,不是因为这份工作有多光鲜,更不是为了讨好谁,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早点得到领导的认可!我想像周处长那样,在省行证明自己的能力,然后争取到机会,被派到嘉禾市分行工作。这样,我们就能结束异地,名正言顺地在一个城市、一个单位工作,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布置我们的小家……王一,每次想到这个未来,我就是再累、再难也值得,我告诉自己,现在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能更快地走到你身边去,我怕时间拖太久,怕中间有变数……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你能理解我吗?”
一行清泪毫无征兆地从王一眼角滑落,滴落在信纸上,迅速洇开一小片深色,他慌忙用手背抹去。原来她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委屈求全,都是为了那个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在一起”。她不是在追逐名利,她是在用自己笨拙的方式,为他们的未来筑路。这份沉重的心意,像一块巨石砸进他心湖,激起滔天的愧疚,他之前那些愤怒和所谓的失望,在此刻显得那么自私和狭隘,他有什么资格用冰冷的拒绝去惩罚一个为了他而拼命奔跑的人?
“蔡行长的业务能力真的很强,做事雷厉风行,对工作要求特别高,自己也很拼。省行里很多年轻人都把他当成奋斗的榜样,我也希望能从他身上学到真本事,尽快成长起来。周处长跟我说过,蔡行长很欣赏听他的话、做事认真努力的人。我想,只要我足够努力,把工作做到无可挑剔,他总会看到我的能力,总会给我机会的,就像周处长那样,我也想有独当一面的一天。”
“哦,对了,”信纸翻过一页,语气轻松了一点,“听行里老同事闲聊说,蔡行长的女儿特别优秀,在国外名校念书,他夫人为了照顾女儿,好像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陪读。所以蔡行长基本上是一个人住,他把精力都扑在工作上了,周末也常常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或者见客户。行里有些大姐还私下开玩笑说,蔡行长是工作狂,把单位当家了。”
王一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但他甩甩头,强迫自己不要过度解读,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
“王一,我真的好想你。每天晚上回到空荡荡的宿舍,看着床头那张我们高三毕业时的合影,就特别特别想你。想你在球场上的样子,想你在图书馆看书时皱眉的样子,想你在老屋……抱着我的样子……王一,你是我努力的全部动力。答应我,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我错了,我会听你的话,保护好自己,少应酬,能不喝酒就不喝酒。我会加倍努力,争取早日实现我们的愿望。你要好好的,按时吃饭,别熬夜写论文,注意身体。等我,王一,等我到嘉禾市来找你!”
信的最后几行字迹有些震颤,透着一股孤注一掷的恳求,“王一,求求你,别不理我。接我的电话好吗?哪怕只听我说一句,一句就好……就听听我的说话,让我懂得你还愿意理我。我每天都在等你的电话,每次电话铃响,我的心都揪起来,多希望是你,没有你的消息,我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王一,我不能没有你。”
落款是“永远爱你的 知夏”,日期是几天前。
信纸从王一发僵的手中滑落,掉在搪瓷缸子旁,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脸深深埋进手掌里,肩膀剧烈地抽动着,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灼烫地滚过指缝。他错了,大错特错!他像个固执又残忍的傻瓜,用冰冷的沉默,一刀刀凌迟着一个为了他而奋力挣扎的女孩的心。她的骄傲,她的自尊,在这封信里被碾得粉碎,只为了祈求他一点点的回应,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姿态,像最锋利的针,狠狠刺穿了王一所有的防线。
“五哥?你……没事吧?”小八小心翼翼地、担忧地问着。
王一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他没理会小八,而是突然站起身,把信塞回抽屉,抓起外套冲出宿舍。他要立刻去邮电局打个电话,他要马上听到她的声音,现在,马上,一秒钟都不能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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