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馆的书香日夜浸润着平安县,红姑夜巡时望见的那盏灯火,也悄然点亮了她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李火火修渠的汗水、独臂抢锤的狠劲、夜守学堂的执着,以及平日里那些笨拙却实在的关心,如同涓涓细流,无声无息地冲刷着红姑心湖的坚冰。屯里人看在眼里,明在心里,私下没少议论这“一冷一热”的两人,都觉得是时候该成一家人了。连杜明远和柳娘子也时不时旁敲侧击,但红姑始终不置可否,神色如常。
李火火这边,却是蚂蚁爬热锅——团团转。他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自己稀罕红姑,稀罕到骨子里。可一想到要当面把这话说出来,他就头皮发麻,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他偷偷找杜明远讨过主意,杜明远笑呵呵让他“真心实意就好”;他又硬着头皮问过柳娘子,柳娘子教他“别耍花腔,有啥说啥”;他甚至半夜蹲在孙老倔家门口,想问问这倔老头有啥高见,结果被孙老倔一烟袋锅子敲出来,骂了句“没出息的怂货!喜欢就抢啊!”
这话虽糙,却莫名给了李火火一点歪理般的勇气。他琢磨了好几天,选了一个傍晚,夕阳将天际染成暖橘色,炊烟袅袅,屯子里弥漫着安详气息的时候。他把自己那身半旧的巡检号服洗了又洗,搓得发白,头发也用清水抹得顺溜,怀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蹬蹬蹬地朝着红姑常在的豆腐坊后院练功场走去。
走到院门口,他又怂了,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往里瞧。只见红姑刚练完刀,正坐在井台边的石墩上,用布巾细细擦拭着那把从不离身的柴刀。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侧脸清冷的线条,几缕碎发被汗湿贴在额角,整个人沐浴在柔和的光晕里,竟有种平日罕见的静谧之美。
李火火看得呆了,心跳如擂鼓,深呼吸了好几下,才鼓足勇气,同手同脚地走了进去。脚步声惊动了红姑,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没说话。
“红……红姑……”李火火一张口,舌头就跟打了结似的,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汗。他双手死死攥着衣角,眼神飘忽,不敢直视红姑。
红姑微微挑眉,依旧没作声,等着他的下文。
“那……那啥……俺……俺……”李火火吭哧瘪肚了半天,一跺脚,眼睛一闭,像是要上刑场似的,豁出去般吼道:“俺想跟你过日子!”
这话又直又白,像块石头砸进水里。红姑擦拭柴刀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波动,但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李火火见她不语,更慌了,语无伦次地开始掏心窝子:“俺……俺知道俺这人……笨!嘴笨!手也笨(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袖管)!没啥大本事……就……就有把子力气……对你好!俺……俺保证!以后俺的饷银都给你管!俺不吃肉都行!俺……俺给你砍柴挑水!谁要是敢欺负你,俺……俺跟他拼命!” 他越说越急,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红姑看。
说着,他还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双手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一根磨得光滑、顶端嵌了颗小小劣质红玛瑙的银簪子,样式简单,甚至有些粗糙。“这……这个……俺……俺用上回剿匪的赏钱打的……不值钱……你……你别嫌弃……”他捧着簪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巴巴地望着红姑。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和归巢鸟雀的啁啾。红姑看着眼前这个紧张得几乎要同手同脚站军姿的汉子,看着他眼中那份毫无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赤诚,看着他手中那根显然花了他不少心思、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簪子。她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烧红的烙铁,激起剧烈的涟漪。她想起他彻夜守在学堂外的背影,想起他修渠时挥汗如雨的专注,想起他每次见到自己时,那想靠近又不敢的笨拙模样。
良久,红姑轻轻放下柴刀,站起身。她没有立刻去接那簪子,而是目光沉静地看向李火火,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带上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温度:
“就这些?”
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得李火火脑子一片空白!
红姑这是什么意思?是嫌不够?还是……?
他这磕磕巴巴的求婚,到底成了还是没成?
喜欢糊涂县令贾清廉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糊涂县令贾清廉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