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其他人都离开后,韦沉璧摸了摸裴茵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柔声安慰了几句“阿茵不怕,三姑姑没事了”,便让保姆将他带回去安睡。
正堂内只剩下韦顺、窦氏和韦沉璧三人。韦沉璧这才将事发经过,更为详细地说与父母听,包括她如何用金簪反击,如何侥幸逃脱。只是,她隐去了巷子深处那个神秘男子出手相助以及指引方向的情节,只说是自己打伤歹人后,寻了机会逃至南天街。
当说到是太子派人护送她回来时,韦顺和窦氏都大吃一惊。
“是……太子殿下送你回来的?”韦顺眉头紧锁,确认道。
韦沉璧点点头,语气尽量平常:“今日灯市上偶遇了五娘,太子殿下想必是与定国公府的人一同出来的。许是看在五娘和定国公府的面子上,顺路施以援手。”
若单论表面,储君偶遇臣子之女遇险,看在与其交好的勋贵面上,派人护送回府,虽有些逾矩,但也勉强能解释为顾全臣子颜面,不算太过出格。
可韦顺和窦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虑和不安。这事儿,怎么想都觉得哪里透着不对劲,太子何时这般……平易近人了?
韦沉璧见父母忧心,只好出声宽慰:“爹爹莫要过于忧心。许是太子殿下也顾念明懿公主与女儿有几分交情,故而照拂一二。再者,爹爹是朝廷重臣,为国尽忠,太子殿下身为储君,体恤臣子家眷,彰显仁德,或许也是……应有之义?”
韦顺点了点头,女儿的分析不无道理,可他宦海沉浮多年,直觉告诉他,事情绝非如此简单。只是眼下无凭无据,他也不好妄加揣测天家心思。
窦氏则更心疼女儿受惊,生怕她留下什么心病,连忙吩咐下人去熬安神汤,拉着女儿的手嘱咐:“好孩子,今日定是吓坏了。回去喝了安神汤再睡,什么都别想,好生休息。”
韦沉璧乖巧应下,便起身告退。
但她并未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转道去了六妹韦沉珊的住处。
韦沉珊刚由丫鬟敷完药,掌心还火辣辣地疼,正准备睡下,见三姐来了,连忙要起身。
韦沉璧按住她,坐在床边,柔声道:“六妹,三姐心里还有些后怕,一个人睡不着,你陪陪三姐可好?”
韦沉珊自己也是心有余悸,正需要陪伴,闻言立刻点头。
姐妹二人共饮了一盅安神汤,并排躺下。黑暗中,韦沉珊悄悄往姐姐身边靠了靠,小声啜泣着道歉:“三姐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非要那盏兔子灯……都怪我……”
韦沉璧侧过身,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温柔而坚定:“傻丫头,都说了不干你的事。那些歹人是冲着我来的,就算没有那盏兔子灯,他们也会找别的机会下手。
说不得,当时若我们三人在一起,他们便会将我们一起掳了去,那才真是连个回府报信的人都没有了,岂不更糟?
好了,莫要再胡思乱想,快睡吧,三姐在这儿陪着你。”
听到姐姐并非完全是因为自己才遇险,韦沉珊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了些,又在安神汤的作用下,终于乖乖闭上了眼睛。
然而,孩子终究是受了惊吓,夜里韦沉珊果然发起了低烧,梦中呓语不断,一声声爹娘叫得人心疼。
幸好韦沉璧就在身旁,立刻惊醒,一边轻声安抚,一边命人速去煎了早就备下的压惊汤药,小心喂她服下。
守了半夜,直到韦沉珊发了汗,热度退去,天蒙蒙亮时才沉沉睡去,韦沉璧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着妹妹熟睡中犹带泪痕的小脸,心中亦是后怕不已。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韦沉璧本是担心沉珊年幼,父母又远在外任,经历这般惊吓会格外想家,才特意来陪她,没想到孩子真被吓病了。
幸好,幸好她留了下来,不然这一屋子丫鬟,又成了没头苍蝇,不知要拖到几时才敢报给母亲。
这一夜,韦沉璧几乎未曾合眼。
而同样的紫禁城中,也有一人彻夜难眠。
太子送韦沉璧回府后,并未直接回宫,而是在一处隐秘的别院等候。
不久,派去查探的两名侍卫便回来复命了。
他们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禀报:韦三小姐确是在购买花灯时,被数名身份不明的歹徒当街掳走,此事当时引起了一阵骚乱,有不少百姓目睹。歹徒手法熟练,目标明确,得手后迅速撤离,显然非寻常毛贼。
听着侍卫的禀报,太子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眸中寒意凛冽。他当即起身,吩咐摆驾京兆府。
可怜的京兆尹刚陪家人赏完月,拖着疲惫的身躯躺下,还没进入梦乡,就被心腹师爷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大人!大人!快起身!东宫……东宫来使者了!”
京兆尹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
这大中秋的,东宫来人?准没好事!
他手忙脚乱地穿戴整齐,来到前厅,刚问那背对着他的东宫之使“太子有吩咐”,那人闻声转过身来,京兆尹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什么东宫使者!这分明就是太子本人!
进了正厅,太子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甚至没给京兆尹太多惶恐的时间,他身侧的近侍便代为开口,声音冷肃:“京兆大人,中秋佳节,普天同庆,天子脚下,首善之区,竟有歹徒胆大包天,当街掳掠百姓!太子殿下问,您这京兆尹,可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对得起这满城百姓的安危?!”
一番问责,言辞犀利,气势迫人,却只字未提被掳者的具体身份,只以百姓概之,但东宫威仪已展现得淋漓尽致。
京兆尹听得冷汗涔涔而下,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瞬间想起了不久前圆真寺流寇之事,圣眷最隆的安定侯都没落个好下场。若是自己出纰漏……
京兆不敢往下想,立刻躬身到底,声音发颤:“臣……臣失职!臣万死!请殿下息怒!臣即刻亲自带队,全城搜捕,定将这群无法无天的歹徒缉拿归案,将功补过!”
见京兆尹态度恭谨,反应迅速,太子面色稍霁,淡淡“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他的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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