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盏玉兰花灯造型清雅别致,灯骨似乎是上好的白玉竹,蒙着的绢纱薄如蝉翼,上面绘着的玉兰仿佛带着露水,在烛火映照下栩栩如生,引得不少游人驻足。悬挂此灯的店家也与别处小贩不同,规矩独特。
并非一人独猜十题,而是所有想要此灯的客人一同参与,店家依次出题,众人同猜,每猜一轮便淘汰答错或未能答出者,直至最后只剩一人胜出为止。若是第一题便只有一人答对,那便直接获胜;否则便一题题继续下去。
韦沉璧仔细一看,这原是一家装修雅致、专卖各色应季甜汤小食的茶楼,门口悬挂花灯不过是为了招揽客人。
想想也是,进了店,为了猜灯谜少不得要坐上一阵,还能不点碗店里招牌的玩月羹、菊花糕歇歇脚吗?倒是好生意经。
她寻思着已逛了许久,两个妹妹也该累了,不如进店歇歇脚,顺便试试能否赢得那盏的玉兰花灯。
于是便带着妹妹们进了茶楼,要了一间雅座。几人坐定,摘了帷帽,一行人点了店家招牌的菊花糕、玩月羹,又要了清爽的玉露莲心羹、琼浆梨雪和甜糯的木樨糯米藕。
点完单,韦沉璧便向侍立的茶婢说明有意参与赢取那盏玉兰花灯。
掌事的娘子笑着应下,很快便在她们雅间门口挂上了一个小小的木牌,示意楼下的主持者,此间有贵客参与竞猜。
不多时,茶楼大堂已是座无虚席,显然都是被那盏独特的玉兰花灯吸引来的。
店家见人来得差不多了,便走到堂中,朗声宣布猜谜开始。
第一道谜面很简单:“一月一日非今天”(打一字)。
韦沉珊歪着头想了想,立刻小声对姐姐们说:“是‘明’字!”这谜语确实浅显,答对者众多,第一轮并未分出胜负。
店家笑眯眯地出了第二题:“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
韦沉珊眼睛一亮,又抢答:“是‘日’字!”韦沉瑶也点头表示认同。
这一题又刷下去不少人,但仍有包括她们在内的多位客人答对。
接连五题,难度渐增,但韦沉珊和韦沉瑶凭借平日的积累和机敏,竟也大多答了上来,兴致愈发高昂。
直到第六题,店家念道:“二形一体,四支八头。四八一八,飞泉仰流”(打一字)。
这下可难住了两个小姑娘。韦沉珊蹙着眉,看向四姐姐;韦沉瑶也凝神思索片刻,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直含笑旁观的韦沉璧。
韦沉璧从容执笔,在茶婢送来的纸条上随手写下一个清隽的“井”字,交由茶婢送下去。
韦沉瑶和韦沉珊看着那个“井”字,略一思索,顿时恍然大悟!
“二形一体”指其形状,“四支八头”象形井栏,“四八一八”合为五八,即四十,暗指井口,“飞泉仰流”正是打水之状!
两人看向长姐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钦佩。
很快,楼下又传来店家出题的声音,意味着也有人答对了“井”字谜。
第七题谜面是:“兄弟四人两人大,一人立地三人坐。家中更有一两口,任是凶年也得过”(打一字)。
韦沉璧略一沉吟,提笔写下一个“俭”字。韦沉瑶在心中默念解析,愈发觉得这谜语构思精巧,心想此题如此之难,想必只有三姐能答对,该结束了吧?
不料,店家竟再次出了新题!韦沉瑶和韦沉珊不由惊讶地对视一眼。
第八题更为刁钻:“四月将近五月初,刮破窗纸重裱糊。丈夫进京整三年,捎封信儿半字无”,要求猜四味中药。
在两个妹妹专注的注视下,韦沉璧唇角微弯,似乎觉得颇为有趣,她提笔蘸墨,流畅地写下:“半夏、防风、当归、白芷”。每一味药都精准地对应了谜面的一句,丝丝入扣。
茶婢再次匆匆下楼。很快,楼下竟然又传来了店家出题的声音!
这下连韦沉瑶和韦沉珊都惊住了,居然还有人能跟到这一步?此人学识不容小觑。
韦沉璧倒是依旧平静,温言对妹妹们笑道:“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京城藏龙卧虎,有才之士辈出,不足为奇。”
只听楼下店家高声道:“诸位,第九题:上联是‘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下联是‘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请猜出两联所指之物!”
这是一个连环谜,谜面本身就是一副工整的对联,而谜底则是两样常见的物件。需要极快的反应和联想能力。
韦沉璧眸光微闪,几乎未作停顿,便提笔写下:“上联谜底:油灯。下联谜底:秤。”
“白蛇”指灯芯,“过江”指灯油,“一轮红日”是火焰;“乌龙”指秤杆,“上壁”指挂起,“万点金星”则是秤星。对仗工整,喻体贴切。
韦沉瑶晃了晃脑袋,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小声嘟囔:“不好再猜了,显得我好笨呀!”
韦沉珊却拉着她的手,充满信心地说:“四姐,咱们现在好好学,等和三姐姐一般大时,猜灯谜肯定也和三姐姐一样厉害!”
韦沉瑶闻言,也重重点头,眼中燃起了斗志。
说话间,楼下店家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竟是出了第十题:
“刘邦大笑,刘备大哭。(打一字)”
韦沉璧闻言,略一思索,唇角便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这个谜语倒是巧思,需熟知楚汉与三国典故。刘邦大笑,是因闻项羽死讯;刘备大哭,是为关张二弟之亡。她随手提笔,在纸条上写下一个清隽的“翠”字。
“翠”字拆开,正是“羽卒”。
项羽死了,关羽卒了,恰好对应谜面。
那负责传递答案的茶婢,腿都快跑细了,心里暗暗叫苦:这两位客官怎地还没分出胜负!她瞧着自家雅间这位小姐气定神闲、势在必得的架势,心里不由得盼着对面那位赶紧认输才好!
不知是不是茶婢的怨念起了作用,楼下在短暂的寂静后,终于传来了店家如释重负的宣布声:玉兰花灯,归天字乙号雅间的贵客所有!
店家自己也暗暗松了口气,他绞尽脑汁、翻遍群书也就准备了这十个压箱底的灯谜,若是再不分出胜负,他可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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