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沉璧听闻如此,便不再多言,恭敬地随着引路宫女来到清宁殿外,朝着正殿方向,端端正正地跪下,行了三拜之礼,算是向皇后娘娘辞行。
明懿公主见她礼数周全,心中更是熨帖,便仍派了接她入宫的那位江女官送她回府。
韦沉璧前脚刚走,明懿公主后脚就进了清宁殿。一进殿门,便瞧见太子端坐在下首,正与皇后说着话。
她立刻恍然,难怪方才谢女官说“不方便”,原来不仅是父皇要来,皇兄也在此处。
太子年已弱冠,韦沉璧正值妙龄,两人皆未婚配,若在皇后宫中私下撞见,确是不合礼数。倘若韦沉璧进殿辞行,太子势必要回避,否则传扬出去,不知会生出多少风言风语,于双方清誉有损,又得生出不少事端。
谢女官也将韦三娘在殿外辞行的事儿禀告给皇后,皇后娘娘满意的点点头。有那等妄想飞上枝头的人,一听皇上要来,特意掐着点、守在殿外就求面圣。这些年皇后娘娘什么样的没见过。
韦家这个就很好,老实、本分,没有那些歪心思,倒是可以放她来接近公主。
太子也是这个想法。
明懿公主上前向母后和皇兄行礼问安,随后在一旁坐下,加入闲聊。
太子心中却有些讶异。他方才听母后提及,妹妹近来因平国公世子之事心情郁结,大为不满,甚至昨夜还与母后有些口角。
可他此刻瞧着妹妹,眉眼舒展,语气轻快,哪里有一丝一毫不悦的模样?
莫说是太子,连皇后娘娘也暗自纳闷。她们母女昨晚还为此事有些不愉快,怎么一夜之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太子脑中忽然闪过方才在彤管阁瞥见的那个沉静背影。
莫不是……那位韦三娘劝解的?
他心中不由浮现一个念头:好一朵能平息风波、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皇后娘娘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中对那位仅有一面之缘、却礼数周全体贴的韦家女儿,印象又好了几分。能劝得动她这倔强女儿,且让女儿真心接纳劝解的,可不是寻常人物。
母子三人说了会儿话,皇帝便驾临清宁殿。
一家四口看似和睦地用了一顿午膳。饭后,皇后服侍皇帝去内间歇息,太子便顺势邀请明懿公主去东宫“叙话”。
明懿公主知晓皇兄意图,小嘴几不可察地一撇,但还是乖乖跟着去了。
一入东宫书房,太子便屏退了所有侍从。他确是受母后所托,前来劝说妹妹,让她以大局为重,莫要因小失大,坏了与平国公府的联姻。
不等太子开口,明懿公主便主动将自己的顾虑和盘托出。
太子原本以为妹妹只是寻常女儿家心态,听闻未来驸马有个“青梅竹马”,便心生嫉妒,使小性子。他正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明这桩婚事对稳固他地位的重要性。
却听明懿公主语气平静地说道:“皇兄,我知道为何千挑万选,最终定了平国公世子做我的驸马。我们兄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其中的轻重,我心中有数。”
太子闻言,反而更加不解:“既然你明白其中关窍,为何还……”
明懿公主轻轻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目光清亮地看着太子,问出了最关键的一句:“皇兄,我只问你一句:若平国公府只拿我这位公主当个必须迎娶的‘摆设’,甚至纵容世子轻慢于我,您觉得,他们可会一心一意保你?”
太子:“……”
他并非愚钝之人。
妹妹这话,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之前只着眼于“联姻”本身的思维迷雾。
是啊,明懿是他的嫡亲妹妹,若平国公府连对他妹妹都只是表面恭敬,实则怠慢,那又何谈对他这个太子的真心拥戴?
他们的立场,恐怕本就暧昧,或者所求甚多,这姻亲关系未必牢靠。
明懿公主见太子神色变幻,知他听进去了,便继续道,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委屈和愤懑:“我身处深宫,消息闭塞,都能听闻世子与那孤女‘情深似海’(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四个字),早已存了收纳之心,只等我出降,就要收房。
皇兄以为,他这般行事,又将我这公主,置于何地?将皇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太子试图理解:“少年人情窦初开,一时情难自禁,或许……”但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最让他心惊的是,这等内宅私密之事,如何能传得连深宫中的公主都知晓了?
那平国公世子是蠢到了家,根本不懂遮掩?还是说……平国公府已然如同那安定侯府一般,恃宠而骄,到了不将皇室威严放在眼里的地步?无论是哪种,都绝非吉兆!
他压下心惊,温言安慰了妹妹几句。
明懿公主眼圈微红,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维持着镇定:“皇兄,我不是那不知轻重、只会胡闹之人。我只求您,设法探明这消息是真是假,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也好让我来日出降之时,心中有个底细,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不知该如何自处,甚至……不慎开罪了‘至关重要’的平国公一家,坏了您的大事。”
太子看着强忍泪水的妹妹,心中微软,问道:“若……若查实了,你待如何?”
明懿公主抬起眼,目光清晰而坚定,缓缓道:“孟子有言:‘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君以路人待我,我以路人报之!君以草芥待我,我当以仇寇报之!’
他们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回报。如此而已。”
太子闻言,彻底明白了妹妹的心思。
她并非要退婚,而是要看清对方的态度,从而决定未来如何与平国公府相处。
这并非小性子,而是基于现实利害的、清醒乃至冷酷的权衡。
他看着眼前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许多的妹妹,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为一声轻叹,点了点头。
“皇兄……明白了。”
送走明懿公主,太子就让人传话给定国公,请舅舅详查其中真伪,还把妹妹的话也告诉了定国公。
正如明懿公主所说,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定国公府也是。旁人还有可能不尽心,但亲舅舅不会。
安排好后,太子推窗透气,不远不近,正好看到彤管阁的屋檐。
他忍不住想,这些说词是明懿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教她的?
如果是明懿自己想到的,昨夜为何不告诉母后?母后疼明懿之心不比他少!
所以……
教明懿的人是那位韦三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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