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沉璧目光淡淡地扫过脸色煞白的小鹊,并未立刻发作,而是转向韦沉瑶,语气如常地问道:“四妹妹,这几日先生教的《论语》可都温习了?‘君子坦荡荡’下一句是什么?”
韦沉瑶虽心中忐忑,但仍规规矩矩地站好,垂首答道:“回三姐姐,下一句是‘小人长戚戚’。”
“嗯,解得其意么?”韦沉璧继续问,仿佛只是寻常考校功课。
“意思是君子心胸开阔,行事光明磊落;而小人则总是患得患失,忧愁不安。”韦沉瑶答得清晰。
韦沉璧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语气温和了许多:“答得不错。听闻如今教你的西席,便是从前教我的那位先生。他学问好,你能跟上进度,可见是用心学了。”
她顿了顿,看着韦沉瑶微微亮起的眼眸,抛出一个诱人的许诺:“这样吧,若是接下来你能再得先生两次夸奖,待到端午时节,我便带你去金明池看赛龙舟,如何?”
韦沉瑶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闻言立刻忘了方才的紧张,脸上绽开真心实意的笑容:“真的吗?谢谢三姐姐!阿瑶一定好好学!”
欣喜之余,她眼角余光瞥见旁边抖如筛糠的小鹊,猛然想起刚才主仆二人的对话恐怕全被三姐姐听了去,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心中一阵慌乱。
她犹豫了片刻,把心一横,决定主动表明态度。她转向小鹊,小脸一板,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严厉:“小鹊!你方才胡言乱语,非议母亲和姐姐,实在可恶!罚你今晚不许吃饭、革半月月钱,回房好好反省!”这个惩罚不算轻,理由也是现成的。
韦沉璧将四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微动,点了点头。她走上前,轻轻拉住韦沉瑶的手,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四妹妹,你记住,我们是一家人,当休戚与共。若你心里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你是妹妹,我们做兄姊的,自然会多让着你、护着你。即便偶尔说错了、做错了,只要不危及家族根本,兄姊也不会真与你计较。”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小鹊,声音沉了几分:“但外人的话,可就未必了。若是连自家骨肉血亲都信不过,你还能信谁呢?”
这番话触动了韦沉瑶。她想起小鹊平日里总是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嫡母如何偏心,只带三姐姐出门见世面,说她这个庶女如何被忽视……以往她或觉烦闷,或觉失落,并未深想,此刻被韦沉璧点破,才觉出不对。
韦沉瑶咬咬嘴唇,低声道:“三姐姐……其实,其实小鹊她……时常在我面前说母亲和哥哥姐姐待我不好,说我与五郎被亏待了……”
“你可觉得被薄待了?”韦沉璧反问。
韦沉瑶摇摇头,轻声说道:“我年幼,三姐姐年长,待我长成,母亲给三姐姐的也会给我。若是现在给我,我也用不上!”这话说得真诚,不像谎话。
韦沉璧并不意外,刚刚四妹不知道她在时,也是这样说了。韦沉璧平静地问:“那依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韦沉瑶知道家规。
蓄意挑拨主子关系,搬弄是非的奴才,是要重打一顿板子,然后撵到城外庄子上做粗活的。
她虽有些不舍小鹊伺候多年的情分,但更明白此风不可长。
韦沉瑶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按……按家规处置。”
“好。”韦沉璧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只轻轻一招手。
一直静候在旁的青黛立刻会意,带着两个粗壮的婆子上前,毫不客气地堵住小鹊的嘴,不顾她的挣扎求饶,利索地将人拖了下去。
韦沉瑶看着小鹊被带走的方向,眼中终究闪过一丝不忍。
韦沉璧不想因此事与妹妹生出隔阂,便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开:“我与母亲都回府了,你可见到二哥与父亲?”
韦沉瑶摇摇头。
韦沉璧压低声音,将圆真寺被不明流寇围困、方夫人等人被困其中的惊险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韦沉瑶的小脸瞬间吓白了。
韦沉璧看着她,语气凝重:“二哥此刻正带着人去救人,被困众人眼下生死不知。你若今日受那丫鬟教唆也去了圆真寺,此刻爹娘恐怕就不是着急,而是要急疯了!”
韦沉瑶后怕不已,连忙拉住韦沉璧的手解释:“三姐姐,我……我从未觉得母亲偏心!真的!我只是……只是有时不喜上学,觉得拘束,所以小鹊说那些时,我虽未附和,却也没有严厉斥责她……”她越说声音越小,带着羞愧。
韦沉璧理解地笑了笑,语气缓和下来:“我明白。我像你这般大时,也曾觉得上学枯燥,恨不得天天玩耍。”
她顿了顿,目光悠远,仿佛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认真:“只是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我才渐渐明白,家中为我们兄妹请西席,并非要我们都去考取功名,而是希望我们读书明理,能辨别是非,知道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心中有了尺矩,日后无论遇到何事,才不至于行差踏错。”
韦沉瑶立刻想到了那个总是和三姐姐针锋相对、行事荒唐的柳家三小姐柳绯绯!
一个鲜明的对比在她心中形成。
韦沉璧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今日小鹊之事,我不会对外人提起。你记着,往后若再遇到什么难处,或是心中有何疑惑,尽可来寻我。莫要忘了,你我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
韦沉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重重地点了点头,之前那点因为处罚小鹊而产生的不安和隔阂,瞬间消散了大半。
韦沉璧又嘱咐道:“爹爹今夜恐怕要在方侍郎府上商议圆真寺之事,未必能回来用晚膳。母亲一路舟车劳顿,甚是疲惫,今晚的昏定就免了,你明日一早再来晨省便可。至于小鹊的空缺,让陈姨娘重新给你挑吧!”
韦沉瑶正需要些独处的时间来消化今日的冲击和情绪,听到这话,简直是正中下怀,连忙应下:“是,阿瑶知道了,谢谢三姐姐。”
看着韦沉瑶带着些许复杂但更多是轻松的神情离开,韦沉璧微微颔首:处理家宅内务,有时也需刚柔并济,既立了规矩,也全了姐妹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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