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期,转瞬即逝。
百草峰广场,旌旗招展,人声鼎沸。比起之前的丹堂小比,这场由萧逸亲自主持的丹法交流会,规模更大,规格更高。不仅内门弟子几乎倾巢而出,就连许多外门弟子也设法前来观摩,希望能沾得一丝丹道灵光。
广场中央,百座品质统一的赤铜丹炉呈环形排列,参与正式交流比试的弟子皆已就位,神情肃穆。四周高台之上,丹堂数位长老端坐,气息渊深。而居中主位,一袭月白长袍的萧逸含笑而坐,目光温润地扫视全场,气度从容,令人心折。
林昊,或者说“木二”,站在一个并不起眼的位置,丹炉编号九十九。他此刻的气息,赫然是筑基中期——正是那“匿元丹”的功劳。他面色平静,眼神甚至带着一丝符合他此刻“身份”的、恰到好处的紧张与期待。
萧逸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全场,却在林昊身上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筑基中期?比上次小比时提升了一阶?是正常修炼突破,还是……刻意伪装?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温和,朗声宣布交流会开始。第一项,依旧是基础丹药的炼制,但难度提升,要求炼制三品丹药“回春丹”。此丹疗伤效果显着,炼制过程对火候掌控和药性融合要求更高。
随着令下,广场上各色丹火升腾,药香弥漫。
林昊的动作依旧标准流畅,处理药材,控火温炉,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如同尺子量过,但并无任何惊艳之处,完全符合一个勤奋的、基础扎实的筑基中期弟子应有的水准。
高台上,几位丹堂长老微微颔首,对此子的扎实功底表示认可。萧逸也面带微笑,似乎颇为赞许,但袖中的手指却微微蜷缩。太正常了,正常得让他心底那丝不安愈发强烈。
时间流逝,陆续有弟子成丹,丹药品相各有高低。
林昊的丹炉内,药液也已到了凝丹的关键时刻。他的控火法诀陡然变得繁复了一丝,十指翻飞间,带起道道残影,丹炉下方的地火随之摇曳,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灵性,不再是死板的燃烧,而是如同呼吸般,一张一弛,蕴含着独特的韵律。
这一变化,依旧细微,但高台上,一直看似闭目养神的丹元子长老,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死死盯住林昊那变幻的手诀,以及丹炉上方隐隐汇聚的一丝难以言喻的、充满生机的灵韵!
“这是……‘灵犀引火诀’?!”丹元子低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此诀早已失传数百年,只在宗门最古老的残卷中有零星记载,他……他如何会的?!”
萧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猛地转头看向丹元子:“师尊,您说什么?”
丹元子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林昊的动作,喃喃道:“不对……不只是形似,神韵也对了七八分……引动地火灵性,赋予丹药生机……妙,妙啊!”
萧逸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灵犀引火诀?!连他师尊都只是听闻而未曾掌握的失传古法,这个“木二”怎么会?!难道他得到的,是某种极其完整的古老丹道传承?!
就在众人因丹元子的失态而暗自震惊时,林昊手中法诀一收。
“丹成!”
炉盖开启,五颗龙眼大小、通体翠绿欲滴、表面隐隐有青色光晕流转的回春丹飞射而出,落入玉瓶。丹药出炉的瞬间,一股远比寻常回春丹更加浓郁、更加充满生命活力的清香弥漫开来,让附近几个刚刚成丹的弟子精神一振,感觉自身的些许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五颗!全是上品!接近极品!”
“这丹香……闻着就觉得伤势能好得快些!”
“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控火法诀?好像没见过?”
惊叹声此起彼伏。负责评审的执事快步上前,查验之后,脸上满是震撼,高声道:“九十九号,木二,成丹五颗,品质……皆为上品巅峰,接近极品!”
哗!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三品回春丹,能成丹三颗已属不易,成丹五颗且品质如此之高,这“木二”的丹道天赋,简直骇人听闻!
高台上,萧逸脸上的温和笑容几乎维持不住,眼底的冰寒与杀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盯着台下那个看似谦逊低头的“木二”,心中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将他淹没。
灵犀引火诀!接近极品的回春丹!
这绝不是普通机缘能得到的!
此子,绝不能留!
第一环节结束,林昊毫无悬念地名列前茅,引起了巨大的关注。
接下来的环节是“疑难解答”,由弟子提出自身在丹道上遇到的难题,由萧逸及诸位长老进行解答。
不少弟子踊跃发言,提出各种问题,萧逸皆侃侃而谈,引经据典,解答得清晰透彻,引得阵阵赞叹,勉强挽回了一些场面。
就在这时,林昊上前一步,对着高台躬身一礼,声音平静地开口:
“弟子木二,有一疑问,困扰已久,恳请大师兄及诸位长老指点。”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萧逸瞳孔微缩,面上却带着鼓励的笑容:“木师弟但说无妨。”
林昊抬起头,目光清澈,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求知若渴的弟子:“弟子曾在一部残破古籍中看到一种名为‘琉璃淬心丹’的古方,此丹据说对淬炼金丹、稳固道基有奇效。然其主药‘七心琉璃草’药性极其霸道,与数味辅药冲突剧烈,古籍记载的炼制之法又残缺不全。弟子愚钝,苦思不得其解,不知该如何化解这药性冲突,使丹药能成?”
琉璃淬心丹?!
此言一出,高台上几位长老,包括丹元子,脸色都是微微一变!此丹之名,他们只在最古老的典籍中见过只言片语,乃是四品巅峰,甚至触摸到五品门槛的灵丹,对金丹修士而言堪称至宝!但其丹方早已失传,炼制之法更是成了传说!
这“木二”竟然知道此丹?还看过残方?
萧逸的心脏猛地一跳!琉璃淬心丹!他当年……他当年也曾听林昊兴奋地提起过,说是在某处古迹中发现线索,若能炼成,对师尊丹元子因炼丹积存火毒而受损的金丹大有裨益!只是后来……后来林昊坠渊,此事便不了了之!
怎么会这么巧?!这个“木二”也知道?!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努力维持着镇定,沉吟道:“琉璃淬心丹……此丹确实记载于上古,可惜丹方失传已久。至于药性冲突,依常理推断,或可以‘千年寒玉髓’之阴和,徐徐图之,中和琉璃草之霸烈……”
他给出的是一种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极其困难,且会损失部分药效的常规思路。
然而,林昊却微微摇了摇头,再次开口,语气依旧恭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大师兄所言甚是。不过,弟子曾在那残卷中看到一句批注,提及另一种思路,言道:‘七心之烈,非外物可强抑,当以阳火引之,以木灵导之,辅以星辰砂定其性,或可激发琉璃本源,成就无瑕丹境。’”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看向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的萧逸,缓缓问道:
“弟子不解,这‘以阳火引之,以木灵导之’,具体该如何施行?还有那‘星辰砂’,又该在何时投入,分量几何?大师兄博闻强识,不知可否为弟子解惑?”
“轰——!”
萧逸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开,眼前一阵发黑,身形甚至晃了一晃!
阳火引之!木灵导之!星辰砂定其性!
这……这分明是当年林昊与他私下探讨时,提出的那个天马行空、却又直指核心的大胆构想!当时他还嘲笑林昊异想天开!此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绝无第三人!
这个“木二”……他怎么会知道?!
他到底是谁?!!
一股冰冷的寒意,伴随着无边的恐惧,瞬间将萧逸淹没。他死死地盯着台下那个身影,仿佛要透过那层伪装,看清其下的真面目。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出了萧逸大师兄的异常。
风雨欲来,暗锋已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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