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灰白刚压住夜色,陈凡的脚步已经落在了荒道尽头。湿土上的车辙渐渐被石板路取代,城门的轮廓在晨光里显出棱角。他没回头,但右手指尖在包袱边缘又敲了三下,和刚才在岔口时一模一样。
身后那双靴子还在。
不紧不慢,踩着他的步子走。可自从他把《万界通商录》从夹层挪到外侧,那脚步就再没靠近过十丈之内。他知道,对方在等——等他进不了城,等他被拦下,等他露出破绽。
他把呼吸放得更沉,肩膀微微塌下去,像是赶了一夜路的脚夫。真气沉在丹田最底,连一丝都不往上浮。脚落地时也不再刻意压制灵力波动,反而让每一步都带着点虚浮的拖沓,像灵力耗尽的人,全靠一口气撑着往前挪。
城门口已有三五个挑担的平民在排队,守卫站在石狮旁,腰杆挺得笔直。通脉境中期的气息扫过人群,像刀子一样刮人皮肉。陈凡低着头走过去,包袱外侧的书皮微微露了一角,青灰色的封面上,几个暗纹字隐约可见。
“站住。”
守卫抬手,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整条道。他盯着陈凡的包袱,目光落在那本书上,眉头一皱:“你这书……哪儿来的?”
陈凡没抬头,手却悄悄按在包袱上,像是护着什么宝贝。他声音压得低,带点沙哑:“回大人,是我老王表叔临死前给的。他说,凭这书,能进黑风城。”
守卫眼神一凝,伸手就要来拿。
陈凡没躲,也没动,任他把书抽出来。那守卫翻开内页,指腹在某处摩挲了一下,脸色忽然变了。他抬头看了陈凡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书,忽然把书塞回他怀里。
“走吧。”
旁边另一个守卫愣了:“头儿,这人没路引,也没登记名册,就这么放……”
“闭嘴。”那守卫低声打断,目光扫过陈凡肩头,“这书是‘北域三十七’的信物之一,你不懂别问。”
陈凡低头,把书塞回包袱外侧,手指轻轻抚过封面。他知道,这书不是谁都能认出来的。老王临死前塞给他时,只说了一句:“到了城门口,别藏,让他们看见。”
现在,它起了作用。
他迈步往前走,肩膀依旧塌着,脚步依旧虚浮。可就在他抬脚跨过门槛石的瞬间,意识已经沉入灵魂空间。小鼎缓缓旋转,将刚才那两句对话、守卫翻书的动作、甚至他指腹摩挲内页的力度,全都封存进去。
【记录:北域三十七为通行信物;守卫识书不识人;书内有暗记】
他记下了。
城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那双靴子终究没跟进来。但他知道,外面的人不会就这么算了。这种事,不会只派一双眼睛盯着。
他低着头,像寻常脚夫一样往城内走。街面刚开市,药摊、铁铺、杂货档陆续支起棚子。他没急着拐弯,也没四处张望,只是借着整理包袱的动作,眼角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
石狮嘴里吐出的白气,每三息一次,像是某种阵法的呼吸。巡逻的修士腰间挂着铁牌,纹路是半只鹰头,左翅残缺。街角有个老妪正收摊,手里那张破地图上,“玄一门”三个字被人撕去了一半,只剩个“门”字还粘在竹片上。
他记下这三点。
小鼎在空间里轻轻一震,自动将这些信息归类:
【城防巡逻规律:半时辰一轮,换岗在东角楼交接】
【修士标识:鹰纹残翅,属黑风城巡防司外卫】
【情报点:老妪曾售玄一门相关讯息,目标群体为外乡修士】
他继续往前走,脚步没变,呼吸平稳。可右手食指又在包袱边缘敲了三下——和来时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没再看身后。
城里的风比荒道上乱,裹着铁匠铺的火星、药摊的苦香,还有修士衣袂带起的气流。他低着头,像一粒沙落进洪流,不起眼,也不急。
可就在他路过一家当铺时,眼角余光忽然扫到门框上贴着的半张告示。墨迹未干,上面画着一个残缺的铜牌,和早上那老道手里的一模一样。
他脚步没停,也没多看一眼。
但意识已经沉入空间,小鼎底部符文一闪,将那铜牌的残纹拓印下来,和之前记录的“伪《通脉诀》”经络路线并列归档。
【关联:铜牌残纹与玄一门外门执事有关;使用者功法残缺;疑似外围清道组织】
他继续往前走,手却悄悄摸了摸青鳞灰罐。罐子冰凉,里面还剩一点赤血藤粉。这东西能乱人神识,是他留着应付真正麻烦的底牌。
现在看来,麻烦不止一个。
城门守卫认书放行,说明“老王”的信物有用。可那老道拿着残铜牌拦路,说明还有人在打着玄一门的旗号设局。两者都在等“走错”的人,可等的,显然不是同一批。
他低头,把包袱往肩上提了提。
书还在,路还在,可他知道,从踏进这城门开始,每一步都得算准。荒道上的对手是明着骗,城里的对手是暗中筛。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当成“不该进来的人”给清出去。
他往前走,穿过一条窄巷,巷口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禁御空,违者断翼”。他没抬头看,只是眼角扫过碑底——那里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剑尖留下的,排列成三角形。
他记下。
再往前,是一家酒坊,门口摆着几坛封泥未干的桂花酿。他脚步微顿,没进去,也没多看。可意识却在空间里回放刚才的画面——守卫说“北域三十七”时,语气不是忌惮,而是忌讳。
像是在躲什么。
他继续走,手却摸了摸怀里的书。老王没说这书有多重要,也没说它为什么能通关。但他现在明白了——这书不是通行证,是标记。
谁拿着它,谁就是“三十七号”。
而黑风城里,有人等着“三十七号”出现。
他往前走,穿过集市,脚步始终不快。可就在他拐进一条偏街时,忽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灵力波动。
不是冲他来的。
是从城门方向传来的。一道极淡的符光,贴着石狮底座滑过,钻进地缝里,不见了。
他没回头。
但右手食指,第三次在包袱边缘敲了三下。
和来时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把《万界通商录》往怀里按了按,指尖在书脊上轻轻一划。
书皮微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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