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上。谢临和雨凝烟一左一右护住谷翎儿,池安乐的玄铁锤已提在手中,锤头烛阴的刻痕在阴影里泛着冰冷的幽光。楚玉一步三回头,似乎很舍不得那堆渐熄的火堆和烤架旁遗留的狼骨,最终还是咬咬牙,迈开胖腿跟上。
越往深处走,枯骨的堆积愈发触目惊心。巨大的、不知名兽类的脊柱如倒塌的石林般倾斜,肋骨断裂形成天然的骨笼。空气中腐殖的甜腥味浓烈得让人喉头发紧。脚下不再仅仅是灰白的碎骨,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粘稠滑腻、如同胶质般的墨色腐泥,每一次抬脚都伴随着令人不安的粘稠“噗嗤”声。
光线几乎完全断绝,萧璟安手指捻动间,三颗散发出柔和白光的“夜莹珠”无声地悬浮而起,勉强照亮了方寸之地。惨白的光映在遍布孔洞的骨壁和被不明黏液覆盖的地面上,光线跳跃扭曲,更显得四周的枯骨丛林如同狰狞怪物的腹腔,而他们正在其中穿行。
突然,云逍停住了脚步,在一处由数根巨大肋骨歪斜交错支撑形成的、约莫半人高的天然骨洞前竖起了尾巴。它微微匍匐下前半身,喉间的呜咽变成了更具进攻性的低吼,紫色的电芒开始在周身跳跃游走,映亮了眼前一小片区域。
众人屏息凝神望去。
就在那骨洞深处,在无数惨白碎骨的簇拥下,在粘稠湿冷的黑暗中央,一点莹白柔和的微光,若隐若现地穿透了浓重的腐朽死气。
那光芒纯净、温和,带着一种洗涤灵魂般的生机力量。光芒的核心,静静扎根于腐骨间隙的墨色黏泥之中的,赫然是一株奇异的植物——九转通灵参!
它并非普通草木的形态。其茎干只有尺许高,却呈现出一种宛如浓缩了星辰轨迹的剔透琉璃质地,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微流转的晶莹星砂明灭。茎干上自然衍生出九条细长如龙蛇盘绕的蜿蜒枝桠。枝桠顶端,并无叶片,而是各自托起一团鸽卵大小、色泽变幻不定的朦胧光晕!
九团光晕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活物般微微涨缩、彼此呼应旋转,每一次微小的涨缩间便逸散出几缕足以涤荡周身浊气的精纯灵气。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的奇异馨香源头,正是此处!
浓郁得令人心神恍惚的灵气,如同有形的水波般从它身上荡漾开来,悄然净化着周遭数丈范围的污秽死气,甚至连地上那些滑腻的墨色腐泥,似乎都在这温润光芒的照耀下变得“干净”了一些。它仿佛是大地上所有生机精魄压缩凝结而成的活宝!
“我勒个去……”楚玉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张大的嘴,生怕喘口粗气就把这宝贝吹跑了,声音激动得发颤,“这……这得值多少灵石啊?!够我买下一座城的香料!”
“噤声!”谢临的警告如同寒冰,低沉而锐利。他眼神死死盯着的,不是那株稀世瑰宝般的灵参,而是洞窟更深、更黑暗的角落。
萧璟安则早已收起了懒散,敏锐的五感让他捕捉到一缕被精纯药力掩盖的、更加隐晦凶残的气息。他手中已然握住了剑鞘,准备随时出击。
池安乐则兴奋地咧开嘴,玄铁锤已然横在身前,烛阴之目纹路幽光更盛:“这洞里的味儿,可不像只有花花草草!” 雨凝烟护着谷翎儿稍稍后退半步,碧水剑鞘上的灵力悄然流转。
就在众人被这稀世奇珍和隐藏在黑暗中的守护者同时牵动心神之际——
“唳——!”
一声高昂、清脆、充满了古老森林王者威仪与穿透力的鸣啼,如同九天玉磬乍响,撕裂了枯骨林的层层死寂与浓稠黑暗,骤然从天而降!
几乎在鸣响的同时,头顶遮天蔽日的巨大枯骨枝杈间,毫无征兆地绽开了数点极其炫目的翠绿光芒!
光芒闪烁的位置,几片羽毛悠悠飘落。
那羽毛轻盈剔透得不可思议,并非自然界任何一种禽鸟所能拥有。每一片都足有成年人手掌般大小,主干呈现出深海般浓郁的蓝色,越往边缘,那蓝色便氤氲流转开来,形成一圈圈如涟漪般渐次晕开的孔雀蓝、翠湖青、翡翠碧、玉髓绿……最终在羽梢凝聚成一点极微小的、蕴含着蓬勃木灵生机的金绿色圆点。
这些羽毛在夜明珠惨白的光线下,反射着奇异而变幻莫测的虹彩光晕,如同一块块被打磨至极致的昂贵宝石碎片,散发出一种宁静却又高高在上、与这片腐朽死地格格不入的华贵气息。
“哗啦啦——”
骸骨断裂摩擦的杂乱声响中,五道流光溢彩的身影如同神只踏足凡尘,自上方纷落的翠蓝光雨般坠落的瑰丽翎羽间,极其优雅地滑落。她们姿态缥缈轻盈,足尖虚点在下方几根横斜交错的巨大枯骨棱角之上,如履平地。她们所经之处,连这片绝望之地的空气似乎都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高洁意味。
落地无声。
为首的女子,身影修长高挑,穿着一身恍如用月华织就、又浸染了碧海最深处的蓝色光晕的华美长裙。裙裾摇曳间,无数细如米粒的宝光在裙纱中明灭,似是缀满了星辰。
她面上蒙着一层薄如烟雾、流淌着神秘七彩涟漪的轻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瞳是极其纯粹的金色,如同熔炼的黄金,澄澈锐利得没有一丝杂质,眼神里蕴含着一种沉淀了千万年的深邃以及毫不掩饰、仿佛与生俱来的审视。她的发髻高高挽起,发间斜斜插着九支细长锐利、流转着五彩毫光的华贵翎羽,如同镶嵌了活火山的精髓,更衬得她气质凛然不可侵犯。
另外四名女子分立在首领身后两侧稍后的位置。她们同样身着华服,只是颜色稍逊,以碧青、藤绿为主,点缀着明黄、橙红的亮色翎羽。脸上虽无纱巾覆面,但那精致的妆容与同出一辙的金色瞳孔里,同样写满了不加掩饰的傲然与冷漠,如同精心摆放在宝阁中的玉雕,美丽却带着冰冷的距离感。
五对金色瞳眸同时锁定着洞窟深处那一点柔和的莹白微光,也同时扫过洞外如临大敌的谢临等人,眼神中带着审视物品般的冷静评估。空气瞬间凝固,先前因发现九转通灵参而生的火热激动,被这从天而降的华丽威压硬生生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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