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递来那张纸时,苏桐正站在算学室门前。阳光落在新铺的屋檐上,瓦片泛着浅青色的光。她接过信笺,一眼便认出是户部文书的格式,抬头印着朱红大印。
“款已到账。”
四个字写得工整,下面还附了银两数目与入库时辰。
她看完,没有说话,只是将纸折好,收进袖中。春桃站在旁边,脸上带着笑意,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苏桐转头看了她一眼,“去把账册拿来。”声音平静,却让春桃立刻转身跑向文渊阁。
算学室里已经收拾妥当。桌椅整齐排列,墙上挂着几张绘有算式与几何图的纸板,角落的书架空着,等日后填充。她走进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这是她特意留出的讲席位,视野能覆盖整个屋子。
不到半个时辰,春桃抱着账册回来。苏桐翻开最新一页,找到户部拨款项,提笔添上记录。墨迹未干,门外传来脚步声。
陈老板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
他拱手行礼,“苏大人,前几日工事顺利,我回去说了实情。邻里匠人听说宫里真用实干之人,不讲虚名,都愿来试试。”
苏桐起身,“辛苦你走这一趟。”
“不辛苦。”陈老板笑了笑,“他们是我堂弟的儿子和表兄的徒弟,手艺我都见过,不是糊弄人的。若大人信得过,就让他们留下听差。”
两个年轻人低头站着,一个手里拎着工具箱,另一个背着卷尺和凿子袋。年纪都不大,约莫二十出头,衣裳洗得发白,但干净利落。
苏桐问:“你们会做什么?”
拎箱子的先开口:“我能做榫卯结构,也懂房梁承重。去年修过城南李员外家的藏书楼,三层高,没出一点差错。”
另一个说:“我会雕花,也能搭脚手架。若是急工,通宵也不怕。”
她点了点头,请他们明日再来报到。两人告退后,她对陈老板道:“往后若有可靠的人,还可再荐。”
陈老板一愣,“大人真要继续招人?”
“学堂不止一间算学室。”她说,“习武场、宿舍、医理室都要建。你若肯帮这个忙,日后工钱不会少。”
陈老板神色郑重起来,“我回去就传话。只要大人用人实在,我们百姓也愿出力。”
送走陈老板,春桃低声问:“真要让人一个个来推荐?万一混进懒散或心术不正的呢?”
苏桐回到案前,取出一张新纸,写下“荐贤簿”三个字。“咱们没法挨个去寻人才,只能靠口碑。一个人做得好,自然会引来更多可信之人。但凡有人举荐,必须登记姓名、专长、来历,再由我亲自面谈。”
春桃拿笔准备记录。
第二天清晨,就有第一位访客登门。
是个中年男子,穿一件半旧青衫,背微驼,眼神却亮。他自称李慎言,曾是国子监助教,因在课上讲“格物致用”,被批离经叛道,半年前被罢职。
“听闻贵学堂教算术、测地距、画图样,皆为实用之学。”他说,“我虽不通匠作,但在历法推算、田亩计量上有过钻研。若能在此授业,不求官身,只愿所学有用。”
苏桐请他在算学室坐下,命春桃泡茶。她没以主事身份自居,反而拿出一道题请教:“若一方田,斜径百步,如何均分四份而不损耕作便利?”
李慎言略一思索,便在地上画出图形,讲解分割原理。他用的是古法结合自创口诀,条理清晰。
她听完,说:“我想设一门‘实务科’,专教农政、赋税、水利中的计算方法。你可愿主持?”
李慎言怔住,随即眼眶微红。“多少年没人愿听这些了……他们说我钻牛角尖,不如背几句圣贤语录讨喜。”
“现在有人听了。”她说,“而且会越来越多。”
他站起身,深深一揖,“若此学能落地生根,我何惧再遭非议?从今日起,我随您办学。”
消息传开,不过三日,陆续有人前来应募。
有画师愿教孩童绘地图、制器物草图;有乐工愿授五音调律,并研究编钟校准之法;甚至有一位老医师的弟子,提出可在学堂设简易医案课,教辨药性、识脉象。
春桃每日登记来访者信息,傍晚汇总报上。苏桐一一过目,挑出数人约谈。她不问出身门第,只考实际能力。会什么,就安排什么位置。
但她也察觉到异样。
几位曾在宫中学堂任教的老学究私下议论,说这些“杂艺”入殿,坏了读书人的体统。有人冷言:“写字画画、敲锣打鼓也能叫学问?真是荒唐。”
这话传到她耳中,她未反驳。
次日,她在算学室外立了一块木榜,题为“贤榜”。上面列出已录用者的姓名、专长,并附了几份学生作业:一张按比例绘制的京城简图,一道解出粮仓容积的算题,还有一首由乐工新编的童谣谱子。
百姓路过宫墙外侧便道,纷纷驻足观看。孩童指着图嚷着“我也能画”,农夫摸着算题说“这算法比我丈量田地准”。
第三天,有人带纸笔来抄录榜上内容。第五天,街头已有小儿哼唱那首新童谣。
“宫廷学堂聚英才”这句话,开始在坊间流传。
夜深,苏桐仍在算学室灯下翻阅荐书。桌上摊着三份新递来的文书,一位是精通水利沟渠的老河工,两位是年轻算学爱好者,曾在乡试中因答偏题落榜。
她提笔在名单上勾出三人,准备明日召见。
春桃进来添油,轻声说:“陈老板今早又带来两名木匠,都安排去习武场打地基了。李助教上午上了第一堂课,三十名学生全听懂了。”
她点头,合上簿子。
窗外月光照在新瓦上,清冷而明亮。算学室的门关着,门框结实,纹路清晰。
她起身走到门边,伸手摸了摸门槛。木料经过风吹日晒,表面已不如初建时光滑,但更显沉稳。
“这才刚开始。”她说。
春桃站在身后,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才守门太监送来一封信,说是城东一位老织户托人写的。他听说学堂要开女红课,愿教纺织技艺,还说能讲桑蚕养殖之法。”
苏桐回头,“让他明天来。”
“可……那些老学究还在说,女子不该学算术,更不该碰政事相关的课程。”
“那就让更多人看到,她们不仅能学,还能比男人算得更快。”
她走回案前,重新展开图纸。习武场的布局需要调整,宿舍的地基也要重新测算承重。她拿起炭笔,在纸上画下新的标记。
春桃看着她专注的侧脸,没再说话。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已过。
苏桐放下笔,揉了揉手腕。她盯着图纸上的一处尺寸,突然皱眉。
“这里不对。”她低声说。
她抓起尺子重新测量图上的距离,又对照先前记下的实地数据。手指停在“八步”二字上。
“地基挖深了。”她抬起头,“快,叫人去习武场看看,今天下午的夯土是不是超出了原定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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