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凝结，岁末已至。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刺破青岚山脉的云雾，洒在覆着薄霜的青石广场上时，一股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躁动与凝重气息，已然如同无形的潮水，弥漫了整个外院。
今日，便是年终考核之日。
这场决定数百外院弟子前途命运，尤其是关乎黄班生死存亡的大考，吸引了全院上下的目光。不仅是所有外院弟子齐聚，就连许多平日难得一见的内门弟子，乃至一些身份尊贵的长老、执事，也都出现在广场周围的高台楼阁之上，或凭栏远眺，或静坐品茗，目光扫视着下方那片黑压压的人群。
广场被临时划分出数个巨大的区域。最中央是修为测试区，矗立着数座高达丈许的“测灵碑”，碑身铭刻着繁复的符文，能够精准检测出练气期弟子的修为层次。此刻，碑体散发着淡淡的微光，如同沉默的巨兽，等待着吞噬希望或宣告终结。
东侧是术法考核区，划定出一个个小型结界，供弟子演示攻击、防御、辅助等各类基础术法，由专门的执事记录评判熟练度。
而西侧，则是今日最受关注的——副职考核区！这里又被细分为符箓、炼丹、炼器、阵法等多个子区域。尤其是符箓区和炼丹区前，早已是人头攒动，围得水泄不通。副职入门极难，一旦有所成就，其价值和对宗门的意义，远非单纯修为可比，自然备受瞩目。
人群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不同的群体。
天班、地班的弟子们大多神色轻松，甚至带着几分傲然。他们资质优异，资源丰厚，突破练气三层对其中大部分人而言并非难事，不少人更是早早达到了四层甚至五层。他们聚集在一起，谈笑风生，目光偶尔扫过其他区域，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萧辰被众人簇拥在中心，他今日换上了一件更为华贵的银边灰袍，气息沉凝，赫然已是练气五层的修为！他神色淡漠，仿佛这场考核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走过场的游戏。他的目光，偶尔会看似无意地扫向西侧副职区，尤其是在符箓考核的区域停留片刻，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
玄班弟子则大多面色严肃，带着背水一战的决心。他们是外院的中坚，竞争最为激烈，丝毫不敢懈怠。
而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间，总会飘向广场边缘，那片最为沉默、也最为压抑的区域——黄班所在的方位。
二十名黄班弟子，如同被隔离的孤岛，聚集在一处角落。他们大多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紧张、惶恐，甚至绝望。与周围其他班级弟子或自信或严肃的氛围相比，他们这里弥漫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死寂。不少人身体微微发抖，不断吞咽着口水，目光死死盯着中央的测灵碑，仿佛那是什么择人而噬的凶物。
王讲师站在他们前方，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袍，脸色比平日更加晦暗。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这群即将面临“审判”的学生，浑浊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李铁柱紧挨着林风站着，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嘴唇不住地哆嗦着，时不时地看向炼丹考核区那边摆放的一排排制式丹炉，又赶紧收回目光，仿佛多看几眼就会晕过去。
“林……林师兄……”他声音发颤，“俺……俺好紧张……手都在抖……待会儿要是炸炉了怎么办……”
林风穿着一身最普通的灰色弟子服，洗得有些发白，但浆洗得干干净净。他站在人群中，身形依旧瘦削，气息内敛，与周围紧张到极点的黄班弟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紧张，也无激动，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仿佛周围这万人瞩目的喧嚣，震天的议论，沉重的压力，都与他无关。
他听到了朱富贵那伙人毫不掩饰的嘲讽：
“快看黄班那群废物，脸都吓白了！”
“尤其是那个林风，装得还挺镇定，待会儿测出练气二层，看他还怎么装！”
“还有那个黑小子，听说要去考炼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等着炸炉出丑吧！”
他也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那些好奇、探究、怜悯、幸灾乐祸的视线。
但他只是微微闭着眼，如同老僧入定。他的意识深处，正在最后一次推演着几种复杂符箓的“能量回路”结构，调整着灵力输出的最佳参数。外界的一切干扰，都被他强大的精神力屏蔽在外。
“肃静！”
一声蕴含威严的喝声，如同洪钟大吕，瞬间压下了广场上所有的嘈杂。
外院掌院星河真人，以及数位气息渊深的长老，包括灵药堂的司空长老、阵法阁的几位长老，以及一位面色冷峻、背负剑匣的修士（显然是负责术法考核的剑阁长老），缓步登上了中央最高处的观礼台。
他们的出现，让广场上的气氛瞬间达到了最紧张的顶点。
考核，即将开始！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灼灼地聚焦在几位主持考核的执事身上。
星河真人目光扫过全场，尤其在黄班那片区域略微停顿了一瞬，随即朗声宣布：
“青岚外院，甲子年第柒次年终考核，现在开始！”
“第一项，修为检测！念到名字的弟子，依次上前，触摸测灵碑！”
一名执事手持玉简，声音洪亮地开始唱名。
“天班，萧辰！”
万众瞩目之下，萧辰越众而出，步伐从容，脸上带着淡淡的傲然，第一个走向那散发着微光的测灵碑。他无疑是被当作标杆，用来激励（或者说打击）其他弟子。
整个广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林风也在此刻，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平静地越过人群，落在了萧辰的背影上，然后，又转向了西侧的副职考核区。
他的逆袭，将不在这个测灵碑前。
他的战场，在那边。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鹰隼的光芒。
考核日，万众瞩目。
而他，已准备好，让这万众，为他而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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