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看着米娅，侧身让开通道，平静地说了一句：“请进。”
米娅走了进来，此刻的她收敛了所有力量，背后的羽翼完全隐去，看起来就像一个容貌姣好，却带着几分异域风情的普通人类女子，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历经沧桑的沉淀，无法完全掩盖。
李维精神力微动，旁边一张空着的椅子无声滑至米娅身后，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米娅优雅地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与平日里那种带着几分泼辣和享乐主义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罕见的文静：“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李维先生。”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真诚地看向李维，“不仅修复了我的羽翼，更让我找回了部分迷失的自我。”
李维静静地听着，心中了然。
看来，之前米娅那副大大咧咧，沉迷物欲的形象，很大程度上是一种保护色，一种在漫长逃亡与堕落生涯中，用以麻痹自己，隔绝外界的伪装。
此刻褪去伪装，显露的或许才是她更真实的一面。
“我会报答你的，”米娅继续说道，语气坚定，“但现在，我建议你离开这里。”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这座城堡所承载的危机，“巴尔的敌人，非常强大。上次那个战斗天使，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开胃菜，一个奉命行事的小角色。”
李维脸上露出一个颇感兴趣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有多强？”
米娅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她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甚至不能过多地描述。到了那个层次，任何直接的指向性信息，都可能被其感知到，哪怕隔着无数位面。”
李维若有所思。通过名号被感应，这并非神只的专利，一些强大的四级存在也能做到，但结合出动的是天使这种典型的神之使者，答案几乎呼之欲出。“是个神只？”他直接问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天气。
米娅凝重地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测。
“那为什么你不走？”李维反问，带着一丝探究。
米娅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道：“巴尔也救过我的命。”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重若千钧，道尽了她留下的理由，恩义。
李维闻言，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从容：“巧了，我这个人，不太喜欢按常理出牌。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戏谑，“我也是有后台的。”
米娅微微一怔，想到艾伦那匪夷所思的红龙血脉，想到李维层出不穷的神秘手段，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极其认真地看着李维，承诺道：“如果有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尽管她知道，以李维展现出的实力，可能根本不需要她的保护，但这是她此刻唯一能给出的，最郑重的承诺。
李维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只是微笑不语，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
米娅离开后不久，仿佛约定好一般，巴尔也出现在了李维的房门外。
他的到来，目的与米娅惊人地一致，劝李维离开。
巴尔脸上带着惯有的，似乎有些勉强的笑容，走进房间，叹了口气：“艾伦和米娅我都让他们走，他们都拒绝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李维看着这位看似普通，却隐藏着巨大秘密的魔鬼，直接问道：“恕我直言，巴尔，我有一个问题。你一点都不像我所认知的魔鬼。”
巴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收敛。他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某种沉重而久远的回忆。房间内的空气似乎都随之凝滞。
“是啊，不像。” 巴尔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因为，我并不是天生的魔鬼。”
他抬起头，看向李维，眼中没有了平日的闪烁与伪装，只剩下坦诚：“我曾经，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生活在某个平静物质位面的普通人。我如今这副模样，是诅咒的结果。”
“诅咒？”李维眉头微皱，这个答案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能将一个普通人转化为拥有领主潜质的魔鬼，这诅咒的源头绝不简单。
巴尔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我无意中卷入了一场，神只之间的博弈。具体是什么，我层次太低，根本无法理解。只是侥幸捡回一条命，从那之后，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并且一直被追杀。”
他摊了摊手，显得有些无力，“说来惭愧，就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他们为什么如此执着地要追杀我。或许，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或者，我本身，就是某个计划中意外的污点？”
这种情况，成功引起了李维极大的兴趣。神只，尤其是会派遣天使进行跨位面追杀的秩序神只，绝不会无聊到对一个无关紧要的意外投入如此持久的关注。
这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层的原因。巴尔身上，一定有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秘密。
“这次，为什么不跑了？”李维问道，目光锐利，仿佛要看穿巴尔的内心。
巴尔迎着李维的目光，脸上露出了真正的、带着疲惫与释然的笑容：“累了，不想跑了。地狱，或许就是我们这种异类最后的归宿吧。在这里建个窝，能安稳一天是一天，如果最终逃不过，那就在这里做个了断。”
李维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嗯。”
这平淡的反应让巴尔有些错愕，他忍不住强调道：“李维先生，追杀我的，是一位神只！” 他试图让李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嗯，怎么了？”李维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听到的不是神只之名，而是隔壁邻居家的狗又叫了。
“你，你不离开吗？那可是神只！” 巴尔有些急了。
李维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看着巴尔，反问道：“神只，又怎么样？”
平静的语气，却蕴含着无与伦比的自信与淡然。巴尔张了张嘴，看着李维那深不见底的冰蓝色眼眸，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忽然意识到，这位神秘的法师，其眼界与所处的层面，可能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片刻的沉默后，巴尔深深地看了李维一眼，所有的话语最终化作一声发自内心的：“谢谢。” 他不再劝说，转身离开了房间，背影似乎比来时挺直了一些。
******
城堡内，三人以各自的方式，为可能到来的风暴做着准备。
艾伦在训练场上，一次次地挥拳，努力适应着体内汹涌的龙血之力。
炽热的能量在他体表流转，偶尔不受控制地外溢，便会在地面或墙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迹。他需要尽快掌握这份力量，将其化为己用。
巴尔再次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但与以往不同，这一次，他并非在逃避。房间内隐隐传来低沉的，用古老语言吟诵的声音，以及一些奇异的能量波动。
他似乎在准备着什么，或许是某种防御仪式，或许是试图沟通与回忆，寻找体内诅咒与神只追杀的更多线索。
而米娅，则独自一人待在城堡深处那个从水元素位面引来活水，用于沐浴的巨大石池中。
温热的水流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娇躯。她闭着双眼，靠在池边，仿佛在沉思，又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突然，她整个身子沉入水中，水面泛起一阵急促的气泡。
几息之后，哗啦一声水花响动，米娅猛地从水中站起，晶莹的水珠顺着她光滑的肌肤滚落。
她背对着空无一人的浴室，而在她那光洁白皙的背部皮肤上，原本收敛羽翼的地方，此刻赫然浮现出两个淡淡的，却无比清晰的羽翼形状的影子！
那影子并非她平日展开的黑色羽翼形态，轮廓更加修长，更加圣洁，仿佛是她堕落之前，那对纯白羽翼的烙印，此刻不知为何，在水中力量的刺激下，悄然显现。
淡淡的微光在那影子上流转，带着一丝与她如今堕落本源既冲突又奇异融合的气息。
米娅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背上那淡淡的羽翼印记，眼神复杂难明，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光明的烙印，终究是无法彻底抹去吗？”
血腥堡垒，在短暂的平静下，暗流愈发汹涌。
每个人的过去与秘密，都如同潜藏的冰山，正在一点点浮出水面。
而李维，这位看似置身事外的观察者，却已然身处风暴眼的中心，饶有兴致地等待着下一幕的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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