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狭小空间里极为贴近的距离，拉近了两个人心的距离。
他们的话题从今天测试内容的讨论，不知不觉就转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上。
李鑫觉得田沐瑶今天似乎格外松弛，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也许是因为田沐瑶高阶精神力产生的压迫感所致，和她在一起李鑫总会感觉到一种隔阂。但是今天不同，空气中那根时时刻刻都紧绷的弦悄然松弛，久违的轻松和愉悦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李鑫趁着这难得的融洽氛围，有意无意将话题引向了第七新城。
他漫不经心问及的几个话题中，其实深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自从在他十六岁生日前的那一天后，田沐瑶就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虽然原因她已经解释过，但他依旧对田沐瑶这些年的变化心存疑惑。
他觉得，这几年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实在太过惊人。
记忆中的田沐瑶，青春靓丽，浑身上下都充满活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一说起话来就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麻雀。
多年之后，当她再次出现在李鑫面前的时候，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战士。
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冷意。而且，他几乎再也没有从她的脸上看见过笑容。
望着她精致的侧脸，李鑫不禁在心里问自己：是什么让那个明媚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田沐瑶这种截然相反的人格，就像一道无形的墙，将李鑫与她的关系生生定格在遥远的距离，无法更进一步。
正在琢磨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回忆的过往，田沐瑶带着一丝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长歌，你有多久没有回第七新城了？”
长歌这两个字落在耳朵里，李鑫的思维骤然一顿。
这个名字，田沐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叫过了，上次这么叫他，还是在军事基地的那个夜晚。
这个名字已经极少有人提及，仿佛那个叫许长歌的人，已经彻底在他的身体里死去了，只剩下了“李鑫”。或许，现在也只有田沐瑶会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
他定了定神，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说：
“很久了，从上次咱们去阿卡诺兹监狱营救刀匠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田沐瑶抬起眼睛看着他，目光比刚才柔和了一些，又追问道：
“那你最怀念第七新城的什么？”
“最怀念的啊！那当然是极……”
他想说的是“极光机甲工坊”，那个管理有些混乱，生意有些冷清，维修车间里堆满零件，到处都是金属和机油味道的地方。却藏着他和林悦所有欢笑声的地方，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鲜活，最快乐的时光印记。
但是，他生生将后面的字咽了回去。因为在田沐瑶面前说出来不合适，那些柔软的记忆，在如今两个人之间，是不能轻易触碰的秘密。
他迅速转了话锋，装出一副轻松点模样，笑着说：
“……煎饼果子！学校门口那家。”
田沐瑶静静地听着，没有戳破他的掩饰。
她太清楚了，李鑫话里的停顿、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怀念，都在指向那个没说出口的“极光机甲工坊”……
那些时光，是李鑫记忆里的珍藏，是他生命中难以磨灭的片段。
她看着他刻意轻松的侧脸，轻声嗯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一时间，却让空气中再次弥漫起了沉默，又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惆怅。
微妙的尴尬气氛还没有消散，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嘈杂声，那是艾小武清亮又急促的叫声，还伴随着砰砰乱敲门的声音。
“李哥！李哥你在这个房间吗？”
在小武的后面，是小文劝阻的声音：
“小武，你慢点儿！这里还有其他人，别打扰别人休息……”
田沐瑶下意识转头看向李鑫，恰好此时李鑫也正朝她望来，四目在空气中猝然相撞。
那一瞬间，周遭的喧闹仿佛都被隔绝在外，两人眼中清晰地映出彼此的模样，也藏着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似乎有一点无奈，有一丝回忆，还有两个人必须深埋在心底，不敢轻易向对方袒露的秘密和情绪。
田沐瑶先他一步率先错开眼神，声音也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我要回去了。”
说完起身便走，动作干脆利落，就好像片刻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李鑫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右手下意识的抬起来想要拉住她的手腕。
可是，指尖几乎要碰触到她的衣袖时，又好像被什么绊住似的，缓缓收了回来。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恰好在此刻响起，小武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李哥！李哥！在里面吗？”
田沐瑶伸手拉开了门，跟门外的小武刚好面对面。
小武看到是她的一瞬间，就好像被电流击中，直接僵在了原地。然后，她退后了两步，转身飞也似的往走廊尽头逃跑而去。
小文看了看舱房里的两个人，留下一个抱歉的笑容，转身追妹妹去了。
田沐瑶看着小武逃窜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转身看向屋内的李鑫，抬手做了个简单的再见手势，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说：
“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天见。”
说完便不再停留，转身走进走廊的阴影里，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没有一丝回头。
舱门还敞着，走廊里小武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只剩下李鑫一人。
他望着田沐瑶消失的方向，刚才的种种，全都揉成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胸口，闷得发慌。
他张了张嘴，最终也只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空荡的房间里。
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想伸手去拉她的错觉，那点虚幻的温度，很快便被周遭的凉意吞没。
另一边，田沐瑶快步走回自己的舱室，反手锁上门的瞬间，紧绷的脊背才微微松弛下来。
她没开灯，径直走向卫生间，冰凉的合金地板贴着脚心，让纷乱的思绪稍稍沉淀。
打开水龙头，凉水哗啦啦涌出，她捧起一把拍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额前的碎发。
接连泼了好几把，直到皮肤泛起凉意，她才抬起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的自己，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眼神里还藏着刚才没来得及褪去的复杂情绪。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沉默了几秒，一字一顿地轻声说：
“田沐瑶，勇敢一些。”
指尖轻轻抵住镜面，冰凉的触感传来，她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多了几分坚定：
“你还有时间……别再错过了。”
水声渐渐停了，卫生间里只剩下她的呼吸声，镜中的目光，慢慢从迷茫转向了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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