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练,浸透昆仑墟竹海,将每片竹叶镀上泠泠银白。霜双笙月竹的紫辉与墨竹金芒交织于地,流淌成蜿蜒光纹。风过竹梢,沙沙声轻缓如低泣,似在为这跨越两世的纠葛幽幽吟叹。玉案上“竹月鸣”琴静卧,弦泛微莹,残存的琴韵与灵气交融,漫开一缕清润的伤怀。
君青筠缓缓抬首,目光穿透朦胧月色,落定云缥筱的脸庞。她睫上悬着晶莹泪珠,似竹间晨露轻颤。月光照亮她眼底深浓的歉疚与疼惜——那是沉淀两世的深情与遗憾,此刻尽数融作滚烫的泪,顺着苍白面颊滑落,砸在他手背,溅开细小水花,携着太阴灵气的温润。
“缥筱,”她声线清润而哽咽,每字都似从心腔挤出,浸满难以抑制的情愫,“我知你剥离七情后,在凡间独自吞咽了多少苦楚。”
指尖轻抚过他眉宇,从紧锁的峰峦到未干的泪痕,动作柔似触碰易碎的梦。“我能想见,你独坐魔宫寒夜,身畔唯有无尽黑暗与孤寂;能想见,你挥动玄铁斧斩邪时,心中无波无澜,只余麻木杀伐;能想见,你望见与我相似身影时,那深埋七情之下的思念,如何挣扎欲破枷锁,却终化空洞凝望……”
泪愈涌愈凶,模糊她视线,亦浸透他衣襟。“前世我为正道领袖,你为魔道魁首,正邪殊途……我未能护你周全,反令你为我承受三百年寻觅煎熬,最终还须剥离七情,沦为无情之战器。”她语声浸透自责,“是我太怯懦,太自私……以为跳入轮回可换你平安,未料竟是将你推入更深渊狱。”
“今生,我再不会让你独对任何事。”她目光倏然转坚,泪仍流着,却添了决绝,“无论天道威严,未知凶险,神位考验,抑或凡尘牵绊……我皆会伴你身侧,与你并肩而立,永不令你一人承担所有。”
云缥筱凝望她泪眼朦胧的模样,聆听她一字一句的深挚倾诉,心中积压两世的情绪如决堤洪流,再难抑止。他抬手,以指腹轻拭她颊边泪痕,动作温柔得足以揉碎月光。指腹带着常年握斧留下的薄茧,此刻却异常柔软,小心翼翼拂去每一滴泪珠,似在呵护世间至珍。
可他自己的泪,却如断线珠玉,不受控地从异色瞳中滚落,坠于她发顶,与她的泪交融。战神所有的骄傲与坚毅,在这一刻尽褪,唯余最真实的脆弱与深情。“青筠,”他嗓音低沉哽咽,浸着浓重愧疚,“前世我总想着变强……以为只要足够强,便能护你周全,对抗天道,打破正邪枷锁。”
指尖微颤,轻抚她长发,声里漫开无尽悔恨:“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忽略你在正道所承压力,忽略你夹于正邪间的委屈,忽略你对我的思念与忧惧。我以为变强便可解一切,未料我的偏执盲目,反令你受苦至此……最终竟逼你以跳轮回的方式来护我。”
“我剥离七情,以为可斩断思念,专注变强……未料失去七情的我,浑如行尸走肉,连为何变强都已忘却。”云缥筱肩头轻颤,泪水砸落青石,绽开细碎轻响,“直至在凡间重遇你……见你素白身影,闻你清润嗓音,七情归位那瞬,我方明白——我所有努力,所有坚持,皆只为能再见你,守护你。”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似要将她揉入骨血,仿佛欲将两世的亏欠与思念尽诉此拥。“今生,我不仅要护你,还要予你幸福。”他的声息贴着她耳畔响起,温热气息拂过耳廓,携哽咽缱绻,“我要让你再不必为我落泪,再不必为正邪殊途烦忧,再不必为天道威严生畏。”
“我要伴你竹下煮茶,听你抚琴,看你笑靥如花;要陪你遍历神界山河,看尽凡尘四季;要让众生皆知——月神君青筠,是我战神云缥筱此生唯一挚爱,无人可伤你分毫。”他的誓言如铭刻,在竹海间回荡,携着战神独有的坚定与深情。
君青筠偎在他怀中,感受他胸膛剧烈起伏,聆听他哽咽告白与承诺,心间情绪彻底奔涌。她抬手紧紧环住他腰身,将脸埋入他胸膛,放声啜泣。两世的误解、委屈、思念、愧疚,在此刻尽化泪水,汹涌决堤。
云缥筱亦不再压抑,任泪水滑落,浸湿她长发。他轻拍她脊背,动作温柔而笃定,如抚慰受尽委屈的孩童。二人相拥而泣,泪水交融,顺衣襟滚落,滴于青石,渗入土壤。
奇妙的是,那融合两世深情与神性灵气的泪,落地未散,渐凝作颗颗晶莹灵珠。灵珠通体莹润,泛淡淡金紫光晕,与竹节间灵珠遥相呼应,散着清润灵气。灵珠滚落竹影间,被月华照亮,如无数破碎星辰,凄美璀璨。
这些灵珠,是两世心结消融后的释然,是刻骨深情的凝结,是失而复得的见证。它们静卧竹海,汲收月色灵气,渐融土壤,滋养脚下灵竹。竹枝似感应此情,轻轻摇曳,紫辉金芒愈浓,将二人笼入温柔光晕。
不知多久,泣声渐息,唯余零星哽咽。君青筠仍偎在云缥筱怀中,呼吸渐稳,泪犹在流,眸中却多了释然与坚定。云缥筱亦渐平复心绪,只仍紧紧拥她,似要将她永护怀中。
“缥筱,”君青筠声携哭后的微哑,却异常轻柔,“谢谢你……未曾放弃我,一直守护我。”
云缥筱低头,在她发顶落下轻如羽的吻,声线低沉缱绻:“该言谢的是我……谢你愿回我身畔,谢你愿谅我偏执盲目。”
他抬手轻拭她眼角残泪,指尖染着温柔笑意:“往后,我们再不提前世遗憾,可好?只惜当下,珍视彼此,永不分离。”
君青筠仰首,泪眼朦胧望他,眸中满溢深情与坚贞。她重重点头,声带哽咽,却字字清晰:“好,永不分离。”
二人再度紧紧相拥,将脸埋入彼此肩颈,感受对方体温、心跳与气息。积压两世的心结,在此刻彻底消融;所有误解、委屈、愧疚皆烟消云散,唯余纯粹刻骨的深情,与失而复得的珍重。
月华依旧皎洁,竹影依旧婆娑,风过竹梢的沙沙声,如温柔祝颂。泪化灵珠已融于竹根,令竹身紫辉金芒愈浓,灵气愈清润。“竹月鸣”琴弦轻颤,发出细碎微鸣,似在为这和解与深情低低伴奏。
君青筠偎在云缥筱怀中,感受他怀抱温厚力量,心中一片宁和安然。她知此后二人间再无隔阂,无误解,无遗憾,唯有彼此深情与坚贞相守。
云缥筱紧紧拥她,感受她身骨柔软气息清润,心中空洞终被填满。他终于寻回他的月光——那个他追寻两世、守护两世之人,此刻正于他怀中,再不会离去。
夜渐深,月愈柔,竹影愈缠绵。二人静静相偎竹海,直至天光破晓,晨辉洒满昆仑墟,灵竹枝叶间泛起新生机。这番坦诚相对的深情,这泪落情浓后的释然,将成为他们永恒的羁绊,撑持他们在神界岁月中,相守如初,情坚胜金,直至永生永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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