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霜染红叶，空气中弥漫着收获与清冷交织的气息。苏念晚的产期就在这金秋的尾声，悄然临近。
沈家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李桂芹将早就准备好的襁褓、尿布、小衣服反复检查晾晒，又请了村里最有经验的接生婆王奶奶提前住到了家里。王春花和孙小云也暂停了合作社的大部分工作，轮流守在家里帮忙，确保随时有人照应。
沈墨琛的假期所剩无几，他表面上依旧沉稳，但紧抿的唇角和不自觉追随苏念晚身影的目光，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夜里更是警醒，稍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刻醒来。
这天夜里，月朗星稀，万籁俱寂。苏念晚在睡梦中忽然感到一阵密集的宫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和规律。她轻轻哼了一声，几乎是同时，身边的沈墨琛便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他的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却异常清晰。
“好像……要生了。”苏念晚吸着气，努力保持镇定。
沈墨琛闻言，动作迅捷却不失沉稳地起身，点亮煤油灯。他没有丝毫慌乱，先小心地扶苏念晚调整到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然后快步走出房门，去敲李桂芹和王奶奶的屋门。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冷静清晰：“妈，王奶奶，念晚要生了。”
只这一句，整个沈家小院立刻灯火通明，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紧张而有序的涟漪。
李桂芹和王奶奶立刻穿戴整齐出来。王奶奶经验丰富，一边安抚苏念晚，一边指挥着烧热水、准备剪刀、干净的布巾。李桂芹则忙着去厨房灶上烧水，王春花和孙小云也闻声赶来，一个帮着打下手，一个去安抚被惊醒的沈玉兰。
沈墨琛被王奶奶客气却坚定地请出了产房。他站在院子里，秋夜的寒露打湿了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屋里隐约传来苏念晚压抑的痛哼声，每一声都像锤子敲在他的心上。他身姿笔挺如松，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经历过枪林弹雨，面对过生死考验，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焦灼难安。那种无法替代、无法分担的无力感，啃噬着他的冷静。
时间仿佛被拉得格外漫长。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清冷的晨光驱散了夜色，院子里凝结的霜花开始融化。
就在沈墨琛觉得自己的神经快要绷断时，一声嘹亮而清脆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号角，骤然划破了黎明的寂静！
紧接着，是第二声！同样响亮，带着不容忽视的生命力！
产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王奶奶满脸喜色地探出头来，声音洪亮地报喜：“恭喜！恭喜啊！母子平安！是对龙凤胎！哥哥先出来的，壮实！妹妹晚一步，嗓门也亮堂！”
龙凤胎！
院子里等待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喜悦！
“龙凤胎！我的老天爷！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王春花激动地拍着手。
孙小云也喜极而泣，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
李桂芹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双手合十，不住地念叨：“祖宗保佑！菩萨保佑！”
沈墨琛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那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掌心已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子。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清新空气，大步走向产房门口。
王奶奶笑着让他进去。沈墨琛脚步顿了顿，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领，这才迈步走入。
屋内还弥漫着淡淡的生产后的气息，但更多的是一种新生的、温暖的味道。苏念晚疲惫却满足地躺在炕上，脸色有些苍白，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但看着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在她身侧，并排放着两个用柔软襁褓包裹着的小小婴孩。一个脸蛋红扑扑，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另一个则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小嘴微微动着。
李桂芹和王奶奶正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孩子抱起来，递到沈墨琛面前。
“墨琛，快看看你的儿女！这是哥哥，这是妹妹！”李桂芹的声音带着哽咽的喜悦。
沈墨琛低下头，看着那两张皱巴巴、红通通，却无比鲜活的小脸，一种从未有过的、汹涌而陌生的情感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撼、狂喜、责任与无限柔软的情绪，几乎让他这个铁血的军人有些手足无措。
他伸出那双握惯了钢枪、布满厚茧的大手，极其僵硬，却又无比轻柔地，用指尖碰了碰儿子的小拳头，又抚过女儿柔软的脸颊。动作笨拙得近乎滑稽，眼神却专注虔诚得如同在触碰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他抬起头，看向炕上的苏念晚，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低沉而沙哑的：“辛苦了。”
苏念晚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眶和那笨拙却满含深情的动作，所有的疲惫和疼痛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慰藉。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目光温柔地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瓜熟蒂落，龙凤呈祥。沈家小院在这一天，迎来了双倍的爱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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