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小小的农家院落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然而，厨房之内，空气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玄宸静立原地，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指不过是掸去衣袖上的微尘。但站在他侧后方的林晚晚，却清晰地看到，他负在身后的那只手，指节微微泛白，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他周身上下那种原本润物无声的温润气息，此刻却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阵阵紊乱的涟漪。
“你……”林晚晚的心猛地一沉，所有因强敌退却而产生的欣喜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担忧。她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扶他，却又怕贸然触碰会带来更坏的影响，手僵在半空。
“无妨。”玄宸侧过头，对上她写满焦灼的眸子，唇角试图牵起一个安抚的弧度，却显得有些无力。他的脸色比平日更苍白几分，如同上好的宣纸，透出一种易碎的脆弱。“只是……仙元损耗略大，调息片刻便好。”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失去了一贯的沉稳力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气弱。
仙元！林晚晚虽然对仙界修炼体系知之不详，但从字面和她看过的无数典籍也能明白，这绝非普通的灵力损耗，必然是触及本源的力量。为了挡住那个恐怖的大长老隔空一击，他付出的代价远比表现出来的要沉重得多。
“别说话了，快坐下！”林晚晚再也顾不得许多，伸手扶住他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她心中骇然，连忙引着他坐到厨房里那张唯一还算结实的旧木板凳上。
玄宸没有拒绝，依言坐下，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青影。他迅速捏了一个奇异的法诀，周身开始有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莹白光芒缓缓流转，试图吸纳周围稀薄的天地灵气。然而，这凡尘俗世，灵气匮乏得可怜，那点点微光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抚平他体内翻腾紊乱的气息。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效果甚微。
林晚晚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狭小的厨房里来回踱步。她看着玄宸越来越差的脸色，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被紧紧攥住。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停下脚步。
灵石！仙界直播间打赏的下品灵石！
那些石头里蕴含的不是最纯净的灵气吗？
她几乎是扑到那个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半透明物品栏前，手忙脚乱地将里面所有的下品灵石，足足二十几块，全部取了出来。哗啦啦一阵脆响，闪烁着柔和微光的灵石在她脚边堆成了一小堆。
“这个！玄宸，你看这个有用吗？”她捧起几块灵石，急切地递到玄宸面前，眼中充满了希冀的光芒。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拿出的、可能对他有帮助的东西了。
玄宸缓缓睁开眼，看到那一捧下品灵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林晚晚看不懂的情绪。有欣慰，有动容，也有一丝……无奈？
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晚晚，多谢。但……下品灵石于我，效用已然不大。我所需仙元之力，非此类灵石所能补充。”他顿了顿，看着林晚晚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眸，又温和地补充道：“不过，有此心意，于我便是良药。”
希望再次破灭，林晚晚看着他那强撑的模样，一股混合着心疼、无助和愤怒的情绪冲上心头。她不是气他，是气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是气那个蛮横无理的什么大长老！
“是因为我……都是因为保护我，保护这个直播间，你才会……”她的声音带上了哽咽，眼眶迅速泛红。一直以来，都是他在默默付出，为她挡风遮雨，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成了他的拖累。
“莫要胡说。”玄宸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即使在此刻，依旧拥有让人心安的力量。“守护你，是我心甘情愿。此件事，错不在你，在于贪念横生之辈。”
他稍作喘息，继续道：“方才一击，我已借力将空间坐标暂时扰乱，即便是大长老，短时间内也无法再次精准定位此地。但……此地已非绝对安全。”
这句话让林晚晚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玄宸的目光扫过这间充满烟火气的厨房，那个连接两界的古老灶台，最后落回到林晚晚写满担忧的脸上，缓缓说出了两个选择：
“晚晚，你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我尚有余力，可强行施法，暂时彻底封闭此通道。如此，仙界与此界联系中断，纵是大长老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再寻到你。你可安心在此界生活，只是……仙界直播间，将不复存在。”
彻底关闭？林晚晚浑身一震。这意味着，她将失去所有仙界的联系，失去那些神奇的丹药、灵植，失去《万草初窥》的后续传承，也意味着……很可能要失去他。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其二呢？”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玄宸看着她，眼神深邃如渊：“其二，通道保持现状，但你需要随我……返回仙界。”
返回仙界？！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林晚晚耳边炸响。去那个光怪陆离、大能遍地、完全超乎她想象的世界？
“我乃仙界一方仙尊，在我的洞府道场之内，无人敢轻易冒犯。你在我身边，我可护你周全。且仙界灵气充沛，于你修行……大有裨益。”玄宸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蛊惑力，却也陈述着事实。
安全，修行。这两个词对任何追求力量的人来说，都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林晚晚却沉默了。去仙界？离开生她养她的这个世界，离开她刚刚重新找回的、这栋承载着外婆所有回忆的老宅，离开她刚刚有起色的人间事业，去一个完全陌生、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地方？
人间的烟火气，厨房里残留的米香，窗外熟悉的蛙鸣……这一切她习以为常甚至曾想逃离的平凡，此刻却显得如此珍贵。
一边是断绝仙缘、回归平凡但安稳的人生。
一边是踏入仙界、机遇与风险并存的未知旅途。
而这个抉择的核心，还牵涉着眼前这个为她受伤、身份莫测的男子。
她该如何抉择？
林晚晚抬起头，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仿佛要穿透这无边的黑暗，看清自己未来的道路。她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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