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微笑问：“宝玉有什么事吗？”
宝玉看到宝姐姐脸上的笑容，心里却莫名有些沉甸甸的，直愣愣开口，“今天那个道士，是薛姨妈找来的吗？为了，为了我们？”
“……”
“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薛宝钗忽然感受到一股浓浓的疲惫，十年如一日的礼貌微笑抿成一条直线，她平静地说，“你今天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别多想。”
说罢，她转身跟上母亲的背影，平生第一次没有等贾宝玉回答，兀自结束话题。
贾宝玉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又一次后知后觉，自己搞砸了事。
他其实，只是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然后去劝劝薛姨妈想开些，宝姐姐那么好，全天下的男人都拍马不及，何必非得执着于什么金玉良缘。
宝姐姐那么睿智，大度，温柔，就算不嫁人，想必也能过得很好。
为什么宝姐姐就一定要嫁人呢。
贾宝玉低着头在寒风中迷茫的思考。
无人能给他回答。
——
端午之后，林玦回到皇帝身边上值。
每日卯时去大殿柱子后面兢兢业业记录历史，上完朝回值房学习整理，偶尔皇帝心血来潮，叫他去问一些关于朝政的问题，林玦斟字酌句地说完，对方一般会神秘莫测地笑一会儿，然后大手一挥，让他继续去值房待命。
说是待命，其实就是给他空间和时间学习。
林玦已经察觉到自己比正常的起居郎轻松很多，比如说他至今还没值过夜班，也不需要时刻守在皇帝身边，仅仅只记录早上的早朝。
这份优待自然而然会引起各种不满，不过因为林玦这个职位本身就是皇帝临时新增的，并没有因此增加同事的工作量，所以也只是几个御史例行公事一样参了几次就无人再提。
除此之外，黛玉身上也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具体来说，就是人更康健了，皮肤更透亮了，写书写诗的才华更加璀璨了，简直就像是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丹，忽然之间脱胎换骨了。
林玦用异能悄悄探过，什么都没发现，最后只能归结于人逢喜事精神爽——最近绛珠客的名声大噪，几乎到了无人不知的程度。
那本骈文集的影响力比黛玉想象中还要大。
海棠书房因此收获了更多能人志士的投稿，理所当然的，大赚一笔。
不过这些对于黛玉来说都是最必要的，最重要的是，她在众多撰稿人里，发现了许多志同道合或者观点新奇的同好，借着绛珠客的名义互通几次文书，受益良多，十分欣喜。
其中一个叫做“赑屃”的笔者最对黛玉胃口，其着作在书坊里也颇受欢迎。
赑屃最出名的，便是对清虚观贴满全观的，论花败轮回之说的文章的评书，包含了一串华光溢彩的彩虹屁和本人的独到见解，连带着让清虚观都火了一把，香客如云。
黛玉就是看完这篇评书才知道自己随手写的东西竟然被贴的到处都是，很是被吓了一跳。
林玦从中察觉到一丝违和，问她：“你不知道这件事？”
黛玉摇摇头，把自己遇到一位女道长的事说了一遍，撑着下巴不在意道：“贴就贴吧，想必那位道长也只是见之心喜，又没找到我本人，才没问过我意见。”
林玦仍皱着眉，感觉黛玉真的很不对劲。
这种事如果放在以往，黛玉肯定会觉得被冒犯不被尊重，现在却想都没想就接受了。
简直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力量，强行把这件事合理化了。
林玦暗地里让人查了那个女道士的身份，发现真的只是道观里一个平平无奇的道士，负责打扫客院，平日里很喜欢读书，和黛玉描述的都对上了。
道观也公开说了这篇文章是一位香客所写，只是不便透露身份。
查来查去，反而让这件事越发合理，林玦不得不打消疑虑。
归根结底，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件事没给黛玉带来什么麻烦，反而让她找到了几个同好，天天闷在家里的女孩脸上笑容都多了许多，林玦看在眼里，最后一丝忧虑也没了。
如此尚且轻松的过了四个月，在九月中旬的这一天，皇帝又一次把林玦叫去养心殿。
路上林玦回忆了一遍今天早朝的内容，对皇帝想问什么已经能做到预判，默默在心里打起腹稿。
走进殿内，敛目，行礼，平身。
皇帝和蔼地笑问：“马上就是秋弥，朕听说你自幼习武，骑射功夫一绝，可想去一试身手。”
林玦早有准备，谦虚回答，“臣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和朝中大人们站在一起，恐怕会自惭形秽。”
“那就是想去了。”皇帝已经能习惯了林玦滑不留手的说话方式，自顾自道：“那你就好好准备一下，这次秋弥规模甚大，北方部落和南方那几个小国都会派人来参加，事关国家脸面，别给朕丢脸。”
“谢陛下恩典，臣定不辱命。”
林玦行礼谢恩，见皇帝没事了，识趣地告退。
回到值房不久，今日进宫的顾安避开巡逻的侍卫悄悄进来，林玦看到他惊了一下，连忙关进房门，回头低声问：“大白天的你怎么就来了？”
顾安觉得他们真像一对偷情的可怜鸳鸯，哥哥就像那个违背家族意愿，偷藏情郎的大家小姐，此时满脸都是怕被发现的惶惶，和见到情人时藏不住的喜悦。
让人心痒难耐。
可惜场合实在不对，不然……
按耐下心中情潮，顾安轻咳一声，正色道：“皇叔可是跟你说了参加秋弥的事？”
林玦不意外他能猜到，点了点头，琢磨着说：“陛下突然让我去秋弥，是想看看我的武艺，还是有别的想法呢。”
“这次秋弥不同以往，有北狄和南蛮的人来，皇叔是想借此机会震慑一下他们，告诉他们大庆并非朝中无人。”顾安笑说：“皇叔是想让哥哥借此机会崭露锋芒了，恭喜哥哥。”
“那陛下还挺信任我，就不怕我其实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吗？”林玦开玩笑道。
顾安笑而不语，心道皇叔必定是早早就调查过，恐怕连哥哥几次和卫若兰冯紫英的对练都有人仔细描述后呈上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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