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指着的人群瞬间噤了声，露出没有任何泪痕的脸，目光闪烁着看天看地，连正视女人的勇气都没有。
“呸，一群孬种，有本事就闹到底啊，拿出证据摆在大家伙面前看看，就知道哭，以为自己还是三岁小孩吗。”
女人翻了个白眼，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挺着胸膛，鄙夷地对同知道：“还有你，拿个破布就以为能给林大人泼脏水了？谁知道是人是鬼写的，亏你还是个官呢，连破案要拿出证据都不知道，我看你也趁早回去种地吧，连我个农村妇人都不如。”
“你，你……”同知被气得脸色通红，呲牙咧嘴地怒喝道：“你个刁民，人呢，赶紧把她拖下去打死，都听不到我说话吗？”
“我看谁敢！”
林玦低喝一声，上前一步挡在女人身前，冷冷地看着同知，讥讽道：“大人真是糊涂了，都忘了依我朝律法，滥用刑法者杖九十，大人是想要以身试法吗？”
“按我朝律法，无故伤害官员，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同知简直要气疯了，所有的怒火一股脑倾向林玦，红着眼睛暴跳如雷道：“你不是要给她撑腰吗？好，本官就给你这个机会，来人，把他们两个一起拖过来，原地杖毙！”
话音落下，两个膀阔腰圆的官兵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伸手就要把林玦按倒在地，女人见状撸了袖子就要上去动手保护林大人，不想林玦动手比她更快。
女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局势就发生了逆转，凶神恶煞的官兵被林玦撂倒，林玦表情平淡地脚踩着官兵的脖子，看起来轻飘飘的根本没用力，但如果低头，就能看到官兵全身用力到暴起的青筋。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个喘息间，同知脸上得意的表情甚至还没来得及摆好，就被惊骇所替代，原本还算俊秀的脸拧成一团，狰狞的目不忍视。
另一个官兵不服气地想要过来帮忙，林玦头都没回一下，手一伸，对方的脖子就好像自己送到了他的手里，指尖再一捏，对方就用力抻着脖子喘不上气，比林玦高壮一倍多的身体只能无力地挣扎着。
这一幕实在极具冲击力，以至于满场人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同知下意识后退一步，对上林玦猛然转过来、锋利如刃的目光时，整个人抖了一下，手脚钻进一股寒气。
“大人既然指控我，想必应当有证据。”林玦轻轻笑了一下，眼睛却冷得能刮开人的皮肉，一字一顿道：“大人这样的人，应当做不出胡乱泼脏水这种令天下人唾弃的小人行径吧？”
同知脸色一青，被当面挑衅的怒火将恐惧驱走，他用力走上前几步，高高抬起下巴，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的一切行为都变成真理。
“本官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事，周大娘，你来说说！”
他声音很大，所有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林玦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微一压，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一个这个称呼背后的人。
站在林玦身后的人群显然也是如此，炸了锅一样人人满脸惊愕。
“周大娘？是那个天天给巡逻队送饭的周大娘？”
“不会吧，她不是可喜欢林大人了吗，天天逢人就夸林大人医者仁心之类的。”
“不过她儿子好像真的到现在都没好，你说会不会是……”
“会是什么？她又没送她儿子去林大人那儿，都吃的和我们一样的药，咱们现在不好好的站在这儿吗。我看就是她贪心，想要巴结那些狗官！”
“不至于吧，没看出来是这样的人啊……”
“说不定是别人呢，咱这儿也不只一个姓周的。”
激烈的讨论声混合在一起变成一堆混乱的字符，有好的有坏的，林玦没有去听，目光紧紧盯着对面的几十号人。
等了半天，也没人出来，同知感受到背后知府不满的目光，不耐烦道：“人呢？周大娘，快出来！”
一个包着头巾的女人垂着脑袋慢吞吞走到同知旁边，细若蚊蝇道：“大人，您之前也没说还要我说话啊。”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你就把你的事说出来，反正都是真的，你怕什么。”
同知用力将她推到众人之前，无数道或好意或坏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扎在她身上，周大娘恐惧的回头，却只有同知催促的眼神，和“同伴”躲避的眼神。
一股巨大的不安忽然降临在她身上，周大娘浑浑噩噩地转过头，看着林玦微冷的神色，反复张了张嘴，才发出声音。
“我，我儿子吃了你的药，结果病的更重了，现在都要，都要没命了！”
说出了第一句话，周大娘停顿住，发现林玦并没有什么举动，勇气重新回到身体，儿子濒死的愤怒让她浑身充满力气，声音更大道：“他本来没病的很重，结果就是因为你的药，他现在要死了！”
“死了”两个字在宽阔的空间里发出一声声回响，仿若冤魂不甘的哀鸣，刚才好在质问周大娘忘恩负义的人群渐渐没了声息，踌躇地看看彼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相信谁。
林大人当然是好人，但是，但是周大娘这样子也不像是在污蔑人啊……
林玦完全没受到影响，盯着她的脸，回想片刻，笃定道：“我没给你单独开过药。”
“我儿子都要死了，你还不承认吗！”
周大娘眼眶眼珠全都是红的，像是要活吞了林玦，她忽然从身上解下一个荷包，高高举起，道：“我手里就有药渣，同知大人找大夫验过了，亲口说的这药不仅不能治病，甚至还会致人死亡，那可是常州最有名的大夫，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同知立刻挥了挥手，一个白色头发胡须的佝偻老头被两个官兵“扶”着，颤颤巍巍从人群后面走出来，扯着嗓子作证道：“老夫作证，这药绝对不可能治得好时疫！”
“天呐，那是王大夫吧？我听说只有达官贵人能请他看病呢。”
“没错没错，我去郭举人家送食材的时候还见过一次，就是他！”
“这可是我们常州的最好的大夫，他说治不了，那应该……”
那人没有继续说完，但这一次，也没人打断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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