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逸堂”后院,烛火摇曳。苏逸将徐渭来访以及获得的承诺告知了林羽与小丐。短暂的振奋之后,一股更深的压力弥漫开来。徐渭的信任如同珍贵的铠甲,却也让他们更加不能行差踏错。被动等待绝非良策,他们需要主动出击,获取能够撼动秦嵩地位的实质性证据。
“光靠清流士子的议论和徐老的赏识,伤不了秦嵩那老贼分毫。”小丐盘腿坐在炕上,嘴里叼着根草茎,含糊不清地说,“得拿出真东西来,账本、密信…那种能要他老命的玩意儿!”
林羽擦拭着他的长剑,寒光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相府守卫森严,机关重重,上次探查已打草惊蛇,短期内不宜再动。”
“那就从他身边的爪牙下手!”小丐眼睛一亮,一个翻身跃下炕,“秦嵩这老乌龟把自己缩在壳里,可他那些徒子徒孙,总有几个没那么小心的吧?找个和他关系密切,又可能藏着些见不得光东西的官儿府邸,本姑娘去走一遭!”
苏逸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确实是目前相对可行且风险可控的方案。他看向林羽:“林兄,你觉得呢?”
林羽收剑入鞘,言简意赅:“目标需谨慎选择。府邸守卫不宜过严,目标官职需与秦党核心有直接关联,且最好有贪腐或结党的传闻。”
接下来的两日,小丐如同幽灵般穿梭于京城的市井巷陌,利用她建立起来的地下信息网,结合苏逸从青云社听来的一些零碎消息,仔细筛选着目标。最终,她锁定了一个人——礼部郎中,赵文奎。
此人是秦嵩的远房外甥,靠着秦嵩的提携才坐上礼部郎中的位置,素来以善于钻营、贪财好色闻名。传闻他负责部分科举外围事务,与卖官鬻爵的勾当可能有所牵连,且其府邸位于内城边缘,并非顶级权贵区域,守卫相对松懈,正是一个理想的突破口。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梁上君子活动的好时机。
小丐再次换上那身紧身夜行衣,如同暗夜中的精灵,悄无声息地潜行至赵文奎府邸之外。与相府的铜墙铁壁相比,这里的守卫果然松懈许多。只有几个无精打采的家丁在门前打盹,院内巡逻的护院也显得散漫。
她避开正门,绕到府邸侧后方,选中一处靠近书房的院墙。这里树木较为茂密,便于隐藏。她仔细观察了墙头,确认没有明显的机关陷阱后,深吸一口气,足尖在墙面轻轻几点,身形如同狸猫般翻上墙头,伏在阴影里,再次确认院内动静。
书房的位置是小丐白日里花了些银钱,从一个被赵府辞退的仆役口中套出来的。她屏息凝神,沿着墙头阴影快速移动,很快便来到了书房所在的院落屋顶。
书房内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小丐如同一片落叶,轻盈地落在书房窗外。窗户从里面闩着,但这难不倒她。她从发髻中取下一根细如牛毛的特制钢针,插入窗缝,轻轻拨动几下,只听极轻微的“咔哒”一声,窗闩便被挑开。
她推开一条缝隙,灵巧地钻了进去,随即反手将窗户恢复原状。
书房内弥漫着墨香和一股淡淡的、廉价的熏香气味。借着从窗纸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可以看见满架的书卷和一张宽大的书案。小丐没有浪费时间,立刻开始搜寻。她首先检查书案,上面的公文都是些礼部寻常事务,并无特殊。
她的目光随即投向书案后的几个抽屉和角落里的一个上了锁的红木柜子。抽屉的锁对她而言形同虚设,很快便被一一打开。里面多是些金银锞子、散碎银两和几件俗气的珠宝,显然是其私下收受的贿赂,但并无文书。
关键就在那个红木柜子。锁是较为复杂的广锁,小丐屏住呼吸,侧耳贴在锁孔旁,手指捻着两根细针,极其轻柔地探入,感受着锁芯内部的结构。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脸颊,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时间一点点过去,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外面传来了打更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
终于,“咔”一声轻响,锁开了!
小丐心中一喜,轻轻拉开柜门。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叠叠书信和几本账册。她迅速翻看起来。大部分书信是与其他官员的日常往来,或是下属的奉承巴结,虽有些涉及请托办事,但还算不上铁证。她快速筛选着,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封装帧较为普通,但落款处只有一个“嵩”字的信件上。
心中狂跳,她小心抽出这封信,借着微光快速浏览。信的内容颇为隐晦,大意是叮嘱赵文奎“谨慎处理今岁秋闱外围事宜,名单所列之人,需妥善安排,勿负所托”,落款只有那个单独的“嵩”字,并无印章。
这并非直接的谋反证据,但“嵩”字暗指秦嵩,“秋闱外围事宜”、“名单所列之人”则强烈暗示着科举舞弊和卖官鬻爵!而且,这种不盖私印、只署单字的信件,正是官场高层进行隐秘联络的常用手段!
小丐强压激动,又快速翻看了一下那几本账册。其中一本记录着一些模糊的银钱往来,数额巨大,对方代号隐晦,时间点多与官员升迁、科举年份吻合。
她不敢贪多,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她将最关键的那封“嵩”字信和那本记录模糊账目的册子小心揣入怀中,将其余东西尽量恢复原状,锁好柜子,抹去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
如同来时一样,她悄无声息地翻出窗户,融入茫茫夜色。
半个时辰后,“芷逸堂”后院厢房内,油灯被重新点亮。小丐将盗来的信件和账册放在桌上,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喏,看看本姑娘弄回来的好东西!虽要不了那老贼的命,但也够他喝一壶了!”
苏逸迫不及待地拿起那封信和账册,仔细阅读起来。他的脸色随着阅读变得越来越凝重。
“果然…结党营私,卖官鬻爵…”苏逸放下信纸,手指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虽然这只是冰山一角,未能触及秦嵩通敌叛国的核心机密,但这些证据足以证明其党羽的腐败,若能公之于众,必能沉重打击秦党的气焰,也为后续追查更深层的罪行打开了一个缺口。
林羽看了看信和账册,冷静道:“证据有用,但还不够。仅凭此信,秦嵩大可矢口否认,说是他人伪造。需要更确凿的物证,或者…关键人证。”
苏逸点头,小心地将信件和账册收好:“此物至关重要,是我们掌握的第一份实质性证据。小丐,辛苦了,此次行动极为冒险。”
小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小意思!不过这赵文奎府上都有这等东西,相府里不知道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宝贝!下次,咱们得想办法往那老乌龟的壳里再钻深点!”
初探机要,虽未直捣黄龙,却也算小有收获。这薄薄的几页纸,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找到的第一条岔路,虽然不知通向何方,却带来了微弱的光亮和前进的方向。潜龙在渊,爪牙已初试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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