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正阳门,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
喧嚣声、叫卖声、车马声、人语声……各种声音如同潮水般瞬间将苏逸与林羽淹没。眼前是一条极其宽阔的御道,青石板铺就,平整如镜,足以容纳十数驾马车并行。御道两旁,商铺鳞次栉比,旌旗招展,幌子林立。绸缎庄、酒楼、茶肆、银楼、当铺、药行……应有尽有,其规模与气派,远非江陵、庐州可比。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刚出笼的肉包子香气、脂粉铺飘出的甜腻、药材行的清苦、骡马市的腥臊,还有不知从何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宫廷御用檀香,共同构成了京城独有的、复杂而浓郁的气息。
行人摩肩接踵,服饰各异。有绫罗绸缎、高冠博带的官员士绅;有短衫布衣、步履匆匆的贩夫走卒;有身着异域服饰、高鼻深目的胡商;还有挎着篮子、高声叫卖的妇人。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宝马香车与运货的骡车混杂在一起,彰显着这座帝都无与伦比的包容与活力。
苏逸的目光越过喧嚣的街市,望向更远处。透过层叠的飞檐斗拱,可以看到内城方向那一片巍峨连绵的宫殿群。金黄色的琉璃瓦在春日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朱红色的宫墙高大肃穆,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至高无上的威严与权力。那里,是皇权的中心,也是他仇敌秦嵩每日纵横捭阖之地。
“果然是天朝上国,气象万千。”苏逸低声感慨,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这繁华景象,与他记忆中苏府其乐融融的画面,与逃亡路上所见民生凋敝的景象,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林羽的神色却没有任何放松,他靠近苏逸半步,声音压得极低,仅容二人听见:“表象而已。注意看那些巡城的兵士。”
苏逸心神一凛,依言仔细观察。果然,那些身着统一号衣、五人一队的巡城兵马司兵士,看似在维持秩序,但他们的眼神却异常锐利,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过往行人的面孔,尤其是在年轻男子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他们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步伐沉稳而警惕,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不仅如此,苏逸很快发现,在熙攘的人群中,夹杂着一些行为古怪之人。有人看似在摊位前挑拣货物,眼神却四处游移;有人坐在茶摊悠闲喝茶,但注意力始终放在城门方向;还有几个看似普通的行人,步伐节奏却异于常人,目光如电,不时与巡城兵士有短暂的眼神交流。
“是暗探。”苏逸心中明悟。秦嵩对京城的掌控,果然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这张无形的监控大网,笼罩着整个帝都,让任何一丝异动都难以遁形。方才入城时那严格的盘查,并非终点,而是这持续监控的开始。
空气中那浓郁的繁华气息之下,确实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张与压抑。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弦,在帝都的上空紧紧绷着,不知何时会骤然断裂。
“我们先找地方安顿。”林羽低声道,打断了苏逸的观察,“杜老先生推荐的‘清远客栈’,在城南。”
两人不再停留,融入人流,沿着御道向南行去。苏逸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个初入京城、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又略带拘谨的读书人,不时驻足看看街边的杂耍,或是对某些精巧的物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林羽则始终保持着护卫的警觉,看似随意,实则将周围所有可疑的视线和动静都纳入感知。
他们穿过数条繁华的街市,越往南走,商铺的档次似乎略有下降,但人流依旧密集。在一处十字路口,他们目睹了一场小小的骚动——几名如狼似虎的官差推搡着一个哭喊的妇人,声称其夫拖欠税款,要抓人去抵债。周围人群远远围观,面露同情与愤慨,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巡城的兵士冷眼旁观,仿佛司空见惯。
这一幕,像一根针,刺破了京城繁华的锦绣外袍,露出了下面些许真实的肌理。
又行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在一处相对安静的街角,看到了“清远客栈”的招牌。客栈不大,但看起来干净整洁。
在踏入客栈门槛前,苏逸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喧嚣、仿佛永恒繁华的御道长街。夕阳的余晖给这座巨大的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深入骨髓。
他知道,在这片无与伦比的繁华之下,隐藏着无数的暗流、阴谋与杀机。而他,苏逸,将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试图在这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水面上,激起属于自己的涟漪。
帝都气象,果然非凡。但对他而言,这里不是温柔富贵乡,而是步步惊心的战场。他收敛心神,随着林羽,踏入了暂时栖身的客栈。真正的潜入,从现在才算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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