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事啦?”
墨无暇假装忙碌地晃了一圈回来,实则一直在偷瞄这边的情况。
见明若泠起身,她立刻凑上前,眼睛亮晶晶的。
明若泠浅笑点头:“嗯,就等墨主事的好消息了。”
“那小叔你快去忙吧!”
墨无暇转身推着墨烬霜往一边走,“我要带泠泠参观我的工坊!”
墨烬霜无奈摇头,这就叫上“泠泠”了,临走前不忘叮嘱:“别又把你那些半成品机关拿出来吓人。”
明若泠正琢磨着如何婉拒,她还要去万宝酒楼吃饭呢!
肚子却“咕——”地一声抗议。
“噗!”
墨无暇耳尖一动,顿时笑弯了眉眼,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原来你也受不了辟谷丹那股药渣味?”
知己啊!
明若泠眼睛倏地亮了:“要不...一起去万宝楼?”
“走!现在就去!”
墨无暇一把拉住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往门外走。
风阑和雪霁默默跟上,刚踏出天工阁便一左一右护在两侧,警惕地扫视着熙攘的街道。
自家小姐第一次交到朋友,可不能被不长眼的冲撞了。
……
穿过缀满灵晶灯笼的长街,万宝酒楼的金丝楠木招牌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墨无暇拉着明若泠三步并作两步跃上台阶。
绿衣少女衣袂翻飞间,腰间一枚雕着奇异花纹的玉珏忽隐忽现,流转着莹润的光。
“墨大小姐安好!”
掌柜的躬身相迎,眼睛却黏在明若泠身上——
这姑娘生得清丽绝俗,杏眸流转时自带三分灵气,偏又想不起是哪家的贵人。
二楼包厢【听雨轩】之内,墨无暇持筷蘸茶,于桌案间绘制机关之图。楼下忽而传来细碎私语,仿若平地起了八卦风波。
“那位绿衣仙子瞧着面生得很,莫不是九天之上的仙娥临凡?”一人轻声嘀咕,语气中满是揣测。
“观其周身气度,定是别的州来的大族千金。想必祖上亦是声名赫赫之辈!”另一人赶忙附和,仿佛已认定了仙子的身份。
“依我看,更似海外三仙岛传人。腰间那玉珏,剔透晶莹,许是鲛人泪所化,价值连城!”又有人不甘示弱,抛出大胆猜想。
“休要胡言!分明是剑阁新收的关门弟子,瞧那眼神中的凌厉,定是习过高深剑术!”一人反驳,言辞间满是笃定。
墨无暇见状,浅笑道:“他们正猜你究竟是何人呢,泠泠。”
明若泠夹起一枚水晶饺子,悠悠道:“由他们猜去,说不定能编出段惊世奇闻来。”
风阑猛地转头,一道凌厉目光扫过大堂。众人瞬间如寒蝉噤声,大堂安静得落针可闻,紧张气氛弥漫。
大堂鎏金屏风之后,有人偷偷捏碎传讯玉符。
“唉,你说这姬瑶发的什么疯?平素鲜少露面,今日怎的来刁难人?”墨无暇边吃边问明若泠,满脸疑惑。
“多半是因为那药承鸿。”明若泠忆起先前药承鸿的眼神,不禁打了个寒颤,“那眼神,让人浑身不自在。”
“啥?我与那药承鸿素昧平生,怎会与我相干?”墨无暇一脸茫然,如坠云雾之中。
一旁的雪霁忍不住开口:“墨小姐有所不知,那药王少主的目光一直黏在你身上。”
明若泠也接口调笑道:“正是,八成想着与你缔结仙缘呢!”
(真是普通又自信。不对,好像家室不普通,那就是贵信)
“莫名其妙!”
墨无暇猛一拍桌,心中满是愤懑,只觉那药承鸿的惦记令人厌烦不已。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正常行事,这姬瑶竟然......
墨无暇或许并不知晓,有些人倘若心生厌恶与嫉恨,即便你只是静静地立于原地,无所作为,那人也会对你心怀嫉恨。
“依我看,那姬瑶对药承鸿定是爱慕至极,八成是见药承鸿对你上了心,所以嫉妒于你。”
明若泠轻声分析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怜悯,执着于男子情爱的女子难得圆满。更何况那药承鸿就在姬瑶眼前便这般,私底下......
这世间的情感纠葛,往往就是这般让人捉摸不透,只因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便生出许多是非。
“她身为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何可嫉妒的?”
墨无暇不解,微微皱眉,眼神中满是疑惑。在她看来,公主身份尊贵,享尽荣华,不该为了一个男子如此小肚鸡肠。
她暗自揣测,莫不是这公主平日里被娇惯坏了,才会如此蛮不讲理。
“我的无暇姐姐诶,你明媚如骄阳,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她又怎能不妒?”说罢给墨无暇夹菜,生怕她越说越不想吃了。
自古生于宫中,看似风光无限,实则身不由己之处甚多。这姬瑶表面上尊贵无比,说不定内心也有诸多苦楚。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唉,这般说来,我这是无妄之灾啊。我本好端端地瞧着那无相甲,他们二人却偏要过来找事,闹得我如今连那无相甲都不想要了。”
墨无暇双手枕于桌上,语气中满是无奈。这一场闹剧,不仅搅了自己的兴致,还让那无相甲仿佛蒙了一层灰,即便再好,也没了心思。
......
此时雕花窗棂半开,漏进几缕暮春的暖阳。雪霁轻抚着案几上鎏金香炉,炉中沉水香青烟袅袅,在她素白的指尖绕成小圈。
“小姐,”她忽然转身,腰间禁步轻响,“今日这事,倒真应了那句墨明其妙。”
明若泠正执壶斟茶,闻言手腕微顿:“此话怎讲?”茶汤在青瓷盏中晃出细碎金光。
风阑立即接过话头,边为墨无暇布菜边笑道:
“姬瑶姑娘借灵器无相甲发难时,那药少主的眼神...”她突然压低声音,“活像这万宝酒楼后厨盯着灵鲤的猫儿!”
(想起当年为让小姐有一点反应,四个丫鬟连《丹经》都能编成打油诗。雪霁更是把符咒画成笑话,贴在明若泠的妆奁上。云霜搜罗来许多笑话。雨酥还见笑话不成便从杂技中找冷笑话念给小姐听。)
“哎呀!”
无暇拍案而起,震得碗碟叮当。她发间玉簪流苏乱晃,却浑不在意:“是哦,我姓墨,你姓明,能组成词,这不就是天定的...”
说完她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好~敬知交!”
明若泠举杯时,袖口银线绣的流云纹在光下若隐若现,窗外传来街市叫卖灵果的吆喝,与室内笑声融成一片。
雪球又悠悠开口:(主人,这里可不是部门聚餐......)
明若泠:(天黑请闭嘴)
当墨无暇说起御剑撞上仙鹤的糗事,明若泠笑得险些打翻果盘。雪霁指尖轻点,几颗滚落的葡萄便浮空而起。风阑趁机附耳道:
“这位墨姑娘,倒是比其他人都鲜活多了。”
又传来墨无暇那声:“以后我们就是墨明双姝,人称墨明其妙!”
暮鼓声自远巷传来,包厢珠帘轻晃,漏出几缕未散的欢语。
......
然而须臾之后,万宝楼一层的喧闹声如潮水般涌上来,其间夹杂着几声清晰的“明家”。明若泠执筷的手微微一顿,水晶糕上的糖霜簌簌落在碟中。
墨无暇最先反应过来,金铃一晃已闪到窗边。明若泠与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四人无声地聚到雕花木窗前。
楼下,一袭粉裳的明璐瑶正挽着位蓝衣小姐迈进大厅。她发间珍珠随着步伐轻晃,绣满缠枝牡丹的广袖拂过门槛时,带起一阵甜腻的香风。
“是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呢...”
“两人站在一处,倒似一对玉人儿。”
“明四小姐上月还施粥济贫,心肠最是慈悲...”
议论声里,明璐瑶掩唇轻笑,眼尾描着的桃花胭脂越发鲜艳。她微微侧身让江小姐先行,这个谦逊的动作又引来一片赞叹。
“要请她上来么?我记得她好像是你四妹妹。”
墨无暇凑到明若泠耳边,却见好友唇角绷成一条直线。
“不必。”
短短两字,却让窗棂上的防尘阵法都凝了层霜。风阑立刻会意,素手一推便将喧嚣关在窗外,只是最后一眼,众人都看见明璐瑶“不小心”碰翻了小二托盘上的茶盏——
滚烫的茶水全泼在了自己裙摆上。
“哎呀!”她惊呼着跳开,眼眶瞬间红了,“都怪我笨手笨脚...”
那小二听得此言只当是自己没注意,赶忙对明璐瑶连连道歉:
“明四小姐,不好意思。小的做主今日额外赠送您一份水晶糕作为赔礼!”
众人听小二此言更加觉得明璐瑶善良温柔大方了,明明是那跑堂小二不小心,她却还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雅间内,明若泠突然冷笑出声。
桌上那水晶糕此刻也失了美味。
明璐瑶心情甚好,欣然接受了万宝酒楼小二的赠菜,道谢的话音未落,她忽觉背脊微凉,似有视线如针般刺来。
抬眼望去,二楼雅间窗棂紧闭,唯有雕花木格间透出几缕幽光,窥不见人影。她眸光微闪,心中暗忖:“莫不是……”指尖无意识抚过鬓边珠钗,唇角笑意更深,只当是旁人惊艳于她的容色。
那小二见她神色,以为她心情甚好,忙不迭躬身笑道:“仙子光临,是小店的福气!下回您来,定给您留最好的‘听雪阁’!”
墨无暇指尖轻点着茶盏边缘,虽不解明若泠为何避开自家妹妹,却也识趣地没多问——世家大族的恩怨,向来如暗河潜流,表面越是平静,底下越是湍急。
她抬眸瞥了眼风阑和雪霁,两个丫鬟攥紧的拳头和紧抿的唇角,已然道尽了无声的愤懑。雅间内一时只听得茶汤倾注的泠泠轻响。
明若泠凝视着杯中浮沉的茶叶,思绪如雾。隐忍或反击?她忽而望向对面——墨无暇正托腮瞧她,赤瞳里映着跃动的烛火,像是无声的鼓励。
“无暇。”
她执壶斟了杯新焙的泠茶推过去:“若有人曾以折辱你为乐,而今狭路相逢...”青瓷杯底与檀木八仙桌相触,发出清越一响。
“该静待良机,还是先讨些利息?”
墨无暇眼睛倏地亮了。她一把抓过茶杯,腕间金铃欢快地叮咚作响:
“这还用问?”
茶汤随着她的动作晃出璀璨弧度:“当然是先踹他膝盖窝!打不过就撒辣椒粉!我库房里还有去年研制的七日笑...”
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要不要赞助你两瓶?保证让人笑着流泪~”
明若泠听罢墨无暇那“讨利息”的法子——
竟是撒辣椒粉与七日笑毒粉,一时啼笑皆非,郁结的心绪竟也松快了几分。她眸光微转,复又问道:“你如今修为何境界?”
墨无暇唇角微扬,颇有些自得:“已是凝核境中期了。”
明若泠略一颔首,心中暗忖:据她所得到的信息,那明璐瑶不过初入凝核,如果加上无暇的帮忙倒是不怕暴露……
明若泠眸色微黯,低声道:“无暇,那人修为不过凝核境初期,而我欲对付的,正是方才楼下的明璐瑶。”她指尖轻蜷,声音愈发轻缓,“如此……你还愿助我么?”
若墨无暇仍执意认定她残害血亲,那她……
风阑与雪霁静立一侧,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角。她们的目光紧紧锁在墨无暇身上——
若她此刻扬声反对,以她们微末的修为,怕是连封住这方院落都难......
二人眼波交汇,俱想起那明璐瑶素日作态。
那四小姐最是惯会装腔作势,平日里连她们四个贴身丫鬟都被哄得深信不疑。若不是后山那,北山禁地那场“意外”......这般画皮般的伪善,怕是要一直演下去。
思及此,风阑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小姐此番讨债,她们岂有不鼎力相助之理?总该叫那些人知道,明家长女——绝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若非诸位族老定下那严苛规矩,硬要各房子孙按年龄跨房排序,自家小姐本该是大房内最尊贵的长女,如今按年岁论,自家小姐行三,如今却要屈居三小姐之位,当真是......
雪霁忽觉喉头一哽。倘若依着各房算,今日她们护着的,就该是名正言顺的“明氏大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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