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那句充满了极致羞辱和威胁的、泼妇般的骂街，像一把最肮脏的、生了锈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了温婉那颗早已千疮百孔、再也流不出一滴血的心脏里！
白眼狼？
忘恩负义？
不孝不义？
温婉站在那里，任凭那些世界上最恶毒、最污秽的词语，像一场瓢泼的、夹杂着冰雹的脏雨，劈头盖脸地，朝着她砸来。
周围，早已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
那些进出角门的下人们，更是停下了脚步，一个个，都抱着胳膊，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看好戏的眼神，对着她，指指点点。
“哎哟，看见没？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吧？连收留过自己的亲戚，都不认了！”
“啧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亏我还以为，她是个老实的……”
“什么老实的？我看啊，就是个天生的狐狸精！没皮没脸的！”
这些议论声，虽然不大，却像一根根最细、最毒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了温婉的耳朵里，也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像一团最炽热的、足以将她整个人都焚烧殆尽的岩浆，在她的胸腔里，疯狂地翻涌、奔腾！
她死死地攥着拳头，那双一向温婉的、总是盛满了悲伤和忍耐的眼睛里，那两簇早已被她强行压下去的、骇人的火焰，再次，“噌”的一下，熊熊燃烧了起来！
她想起了，刚到江城时，被塞进那间潮湿柴房里的、无助的夜晚。
她想起了，为了给婆婆和儿子换一口吃的，她是如何低声下气地，干着这个家里，最脏最累的活。
她想起了，眼前这个所谓的“姨婆”，是如何一边花着她们的救命钱，一边又用最尖酸刻薄的语言，咒骂她们是“拖油瓶”、“累赘”！
她想起了，自己为了那三两银子的月钱，是如何签下那张决定了她生死的“死契”！
她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在王府里，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在刀尖上跳舞，才勉强，为自己，也为家人，搏出了今天这条活路！
凭什么？！
凭什么她用自己的命和尊严换来的一切，要被眼前这个无耻的、贪婪的女人，如此践踏？！
凭什么她要忍受这种颠倒黑白的、无耻的羞辱？！
忍？
她已经忍得够久了！
就在林月还在那里，像个疯子一样，指着她的鼻子，用尽了自己毕生的、所有恶毒的词汇，疯狂地辱骂她的时候。
温婉，突然，笑了。
她就那么在所有人的、充满了震惊和不解的目光中，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那笑容，很淡，很冷。
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嘲讽和……决绝！
她的笑，让林月那机关枪一样的咒骂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你……你笑什么？！”林月看着她那诡异的笑容，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温婉没有回答她。
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那双早已被泪水浸湿、却也亮得骇人的眼睛，用一种极其平静、却也极其冰冷的目光，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丑态百出的、所谓的“亲人”。
然后，她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高。
却像一把最锋利的、淬了冰的刀，一刀一刀地，狠狠地，扎进了林月那颗早已被贪婪和无耻填满的心脏里！
“姨婆，”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完了吗？”
林月，彻底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一向任她拿捏的、逆来顺受的软柿子，竟然……竟然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说完了，就该轮到我说了。”
温婉没有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她往前，踏了一步！
就这一步，那股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的、一往无前的气势，竟逼得那撒泼耍赖的林月，和她那个窝囊废儿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第一，”温婉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当初，我婆婆和我，走投无-路，来投奔你，你收留了我们，这份情，我记着。但是，你也别忘了，我们，不是白吃白喝！我婆婆，将我们最后的五两救命银子，全都交给了你！而我，更是天不亮就起来，干着这个家里，最脏最累的活！这份‘收留’，到底有几分是情分，又有几分是理所应当，你我，心知肚明！”
这话一出，林月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胡说！”
“第二！”温婉根本不理会她的辩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锐利，“我能有今天，能拿到这枚管事腰牌，是我自己，拿我的命，拿我的尊严，一步一步，从刀山火海里，搏出来的！不是靠任何人，更不是靠你！”
“我签的是死契！我每天，都活得提心吊胆，如履薄冰！你只看见了我表面的风光，可我背后受的那些罪，遭的那些难，你看见了吗？！”
她指着自己那张还未彻底消肿的、青紫色的脸颊，凄厉地，笑了。
“你看见这个了吗？！这就是我‘风光’的代价！你现在，还觉得，我这碗饭，吃得很容易吗？！”
那张触目惊心的、青紫色的脸，和她那充满了无尽悲凉和自嘲的凄厉笑声，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周围那些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的下人们，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凝固了。
就连林月，和她那个窝囊废儿子陈大牛，都被温婉这突如其来的、豁出去了性命般的爆发，给彻底镇住了！
他们张着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骇人煞气的女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三！”温婉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悲愤和委屈，都重新压回了心底，那双骇人的、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也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冰冷的镇定。
“姨婆，看在我婆婆的面子上，也看在当初那份不算情分的‘情分’上，我可以按月，从我的月钱里，拿出一些，接济你们。但是，想让我拿我的前途，我的性命，去给你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铺路？”
她的目光，像两把最锋利的刀子，直直地，射向了那个早已吓得缩到了自己母亲身后的陈大-牛。
“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这斩钉截铁的、毫不留情的、充满了极致鄙夷的拒绝，让林月母子二人的脸，瞬间，都绿了！
温婉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她知道，跟这种无赖，讲再多的道理，都没有用。
她缓缓地，从自己那早已被汗水浸湿的怀里，拿出了那个她捂了一路的、沉甸甸的钱袋。
她没有数，也没有看。
只是极其随意地，从里面，倒出了一块碎银子。
大约，有半两。
她走到早已被她那骇人的气势，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林月面前，将那块冰冷的、沉甸-甸的碎银子，塞进了她那早已冰凉的手里。
然后，她退后一步，看着她，用一种极其平静、却也极其坚定的声音，一字一顿地，缓缓地，做出了最后的宣判。
“这是我最后一次，因为‘旧情’，给你们钱。以后，我婆婆和儿子的生活，我会自己，一力承担。我们的路，我们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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