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崖顶，圣子殿。
月色清辉透过巨大的琉璃窗棂，洒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映出一室清冷。殿内布置极简，却处处透着不凡，千年寒玉打造的修炼台散发着丝丝寒气，几株蕴含稀薄时空之力的“流光草”在角落静静舒展。
陈铭盘膝坐在寒玉台上，银发披散，双眸紧闭。
他身上穿着崭新的圣子华袍——玄黑为底，袖口与衣襟以秘银丝线绣着流转的时轮符文，低调中透着尊贵威严。
只是此刻，那张轮廓分明、带着几分少年气的俊朗脸庞上，眉头微蹙，似乎在竭力平复着什么。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不等陈铭回应，厚重的石门便被一股巧劲推开。一道窈窕的身影踏着月色走了进来。 是林婉儿。
她已换下了破损的弟子服，身着象征宗门圣女身份的流云广袖裙。淡紫色的纱裙勾勒出她愈发玲珑有致的身段，裙摆流动间似有云霞暗涌。
青丝如瀑，仅以一支青玉凤钗松松挽起，几缕调皮的发丝垂落颊边，为她妩媚精致的面容平添几分慵懒与风情。那双顾盼生辉的凤眼，此刻正含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某种炽热的光芒，直直地落在陈铭身上。
“哟，我们伟大的圣子殿下，躲在这清冷地方练什么绝世神功呢？”
林婉儿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甜腻，莲步轻移，带着一阵香风，径直走到寒玉台前，饶有兴致地俯身打量着陈铭，目光大胆地在他脸上和身上流连，
“是在…回味碎星峡那处小空间里的‘温暖’吗？”
陈铭眼皮都没抬，声音平淡无波：“有事说事。”
啧，还是这么不解风情！林婉儿心中暗骂一句胆小鬼，脸上笑容却更盛，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没事就不能来找圣子殿下叙叙旧？聊聊人生，回味一下…某些…刻骨铭心的‘修炼’心得？” 她刻意加重了“修炼”二字，指尖无意识地绕着一缕发丝，身体又靠近了几分，一股幽兰般的体香幽幽钻入陈铭鼻尖。
寒玉台散发的冷气似乎都压不住这旖旎的氛围升温。
陈铭终于睁开眼。 那双银灰色的眸子清澈见底，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平静，扫过林婉儿试图营造的暧昧氛围，如同看穿一层薄纱。
“林婉儿，”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这里是圣子殿。你穿着圣女的服饰。”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疏离，“注意你的言行。”
林婉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看着陈铭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仿佛碎星峡那场疯狂的缠绵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一股挫败感和恼意涌上心头。
“切！无趣！” 她撇了撇嘴，终于收了那副调笑姿态，直起身子，双臂环抱胸前，恢复了圣女该有的几分清冷气质，
“行行行，说正事！还有十天，宗门大比就要开始了。”
她换上一副严肃表情，凤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赵无极那个杂碎，在碎星峡暗算我们，想借乱流之手除掉你我还有小软师妹，这笔账，你打算怎么算？”
提到赵无极，林婉儿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他现在也是金丹了，六品道种，在内门呼声很高，榜上了大长老那条线，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仗着那点天赋，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六品？在她和苏小软的九品、尤其是陈铭那惊世骇俗的十二品时源道种面前，简直如同萤火比之皓月！
“赵无极…” 陈铭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念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林婉儿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说出什么“大比之上一雪前耻”、“当众废他修为”之类的狠话。
陈铭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林婉儿一愣。 什么玩意儿？！ 她眨巴着妩媚的凤眼，一脸茫然地看着陈铭：“喂，陈铭！说人话！什么早闻道晚闻道的？” 她完全跟不上这思维跳跃。
陈铭终于从寒玉台上站起身，玄黑圣子袍服衬得他身姿挺拔。他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笼罩下的连绵山峦。
月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银发流淌着清辉。他平静地解释，语气理所当然： “意思是，”
“早上打听到了他家住哪条道，”
“晚上就可以去送他上路了。”
“不用等什么大比。” 他微微侧过头，银灰色的瞳孔在月色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今晚，就去弄死他。” 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林婉儿：“！！！”
她樱唇微张，彻底愣住了！看着陈铭那平静得近乎冷酷的侧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这…这他妈是“朝闻道”？！
孔夫子棺材板要压不住了啊喂！ 但随即，一股巨大的兴奋和快意如同电流般窜遍她全身！好！太好了！这才对味！这才是她认识的陈铭！睚眦必报，干脆利落！什么狗屁大比规则，什么宗门规矩，干就完了！
她眼中瞬间爆发出灼热的亮光，之前的恼意一扫而空，红唇勾起一抹妖冶而兴奋的弧度：“懂了！圣子殿下果然…深谙圣人教诲！”
林婉儿心满意足，不再纠缠“回味”之事，朝着陈铭的背影潇洒地一拱手：“那师妹我就静候佳音了！祝师兄…马到功成！”
说完，转身，紫色裙摆翩然，带着一阵香风，如同来时一般，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圣子殿。石门无声关闭。
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陈铭依旧站在窗前，望着夜幕下的群山，眼神深邃。
没过多久。 吱呀… 石门又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一个小小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乌溜溜的鹿眼怯生生地朝里面张望。月光洒在她粉嫩的脸颊上，带着明显的紧张和期待。 是苏小软。
她还是穿着那身淡粉色的弟子裙，只是似乎刚沐浴过，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散发着淡淡的皂角清香，小脸红扑扑的，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
“师…师兄？” 她声音细细软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睡了吗？” 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关上门，低着头，两只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一步步挪到陈铭身后不远处。
陈铭没有回头，但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道小心翼翼、又饱含着某种纯粹热切的目光。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师兄…” 苏小软似乎鼓足了勇气，抬起小脸，清澈的鹿眼水盈盈地望着陈铭挺拔的背影，声音带着一丝羞涩的甜糯，
“我…我睡不着…心里…心里总是想着…想着在碎星峡那个小空间里…” 她的脸蛋越来越红，声音也越来越小，几乎细若蚊呐，“…想着…师兄…”
意思不言而喻。她是真的想来“回顾”的，带着少女情窦初开最纯粹的热烈与依恋。
陈铭转过身。 月光下，他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玲珑、满眼都是他的女孩，那双清澈见底、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情愫的眼睛，让他心头微动，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和一丝沉重。
碎星峡的意外，于他，是救命时的荒唐；于婉儿，是带着玩味的试探；而于眼前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师妹，恐怕…已成了刻骨铭心的情根深种。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苏小软柔软的发顶。 这个动作让苏小软身体微微一颤，鹿眼中瞬间盈满了惊喜和期待的光芒，小脸扬起，像只等待主人抚摸的小动物。
“小软，” 陈铭的声音放得很温和，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他的手从她发顶移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宗门大比在即，好好修炼。”
苏小软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像被浇灭的火苗。那份纯粹的期待变成了浓浓的失落和委屈。她咬了咬粉嫩的唇瓣，小脑袋耷拉下来。
“…哦。”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鼻音。 她没有像林婉儿那样纠缠或表达不满，只是乖巧地、一步三回头地慢慢向殿门挪去。
就在她即将走出殿门时，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月光照在她半边脸上，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一点晶莹的水汽。她鼓起最后的勇气，看着陈铭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朦胧的身影，用尽力气飞快地说了一句：
“师兄…只要你想…小软…随时都可以的…” 声音很轻，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少女毫无保留的炽热与决心。
说完，她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和勇气，飞快地拉开门，小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外，只留下门扉轻轻合拢的微响。
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清冷的月光铺满地面。 陈铭站在原地，良久，才抬手揉了揉眉心，深深吐出一口气。 碎星峡的“债”，似乎比他想象的更难还清。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眼神闪过一丝冷厉。 还是先解决掉今晚那条该死的“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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