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沉浮。
姜小鱼感觉自己像是一缕即将被风吹散的青烟，失去了所有的凭依与重量。魂体深处传来的是无边无际的虚弱和一种……仿佛被彻底掏空、再也无法弥补的破碎感。连“思考”本身，都变得无比艰难，无比缓慢。
【系统维护中……能量严重不足……核心协议运行……滋……宿主魂体损伤度68%……持续恶化……警告：魂火濒临熄灭……】
系统01号的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如同蚊蚋，且充满了杂音，仿佛随时会彻底沉寂。
魂火熄灭……那就是真正的，魂飞魄散，连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原来，透支本源，强行调用黄泉路投影的代价，如此惨烈。
外界的感知模糊地传来。
她能感觉到一股温润平和的灵力，持续不断地、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她的魂体，如同最细腻的丝绸，试图堵住那些不断逸散魂力的“漏洞”，减缓崩溃的速度。是墨临。他的灵力依旧精纯，却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甚至……一丝无力回天的沉重。
还能感觉到一股灼热而霸道的气息，在不远处焦躁地徘徊，如同困兽。那是赤焰。他似乎在压抑着怒火，以及某种……愧疚？
偶尔，还有一道微弱却坚韧的清正气息，在努力调息，试图驱散体内的污秽，那是沈青霄。
他们在说话，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模糊不清。
“……必须找到滋养魂体的天材地宝！否则她撑不过三天！”这是赤焰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
“西境荒漠，灵力稀薄，邪气肆虐，何处去寻‘养魂木’、‘安魂泉’？”墨临的声音依旧冷静，但那份冷静下，是紧绷到极致的弦。
“妈的！都怪老子！若不是为了救我们……”赤焰一拳砸在什么东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前辈……小鱼姐姐她……都是为了我们……”沈青霄的声音带着哽咽和深深的自责。
“现在说这些无用。”墨临打断他们，语气斩钉截铁，“当务之急，是找到救她的方法。老冰牙临死前提到，佛主‘不是活人’，此地幽冥宗势力与诡异佛门纠缠，或许有其根源。找到根源，或许能找到一线生机。”
“根源？那鬼佛主被你一剑重创，又被黄泉路投影反噬，此刻不知躲在哪里舔舐伤口，难道要杀回去？”赤焰烦躁道。
“未必需要杀回去。”墨临沉吟道，“青霄，你体内秽灵之气与灵力冲突，感觉如何？”
沈青霄虚弱地回答：“回禀前辈，那秽灵之气极为顽固，且有……有一种诡异的佛门愿力掺杂其中，极难驱除，仿佛有自身的意志……”
“佛门愿力……即便被扭曲，其根基亦是信念与魂力。”墨临的声音带着思忖，“若能找到其纯净本源，或可利用其特性，反向滋养魂体。”
“纯净的佛门本源？在这鬼地方？”赤焰嗤笑，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等等……你是说……‘那个地方’？”
“沙海古国，湮灭佛踪。”墨临缓缓道，“传说西境上古有一佛国，于一夜之间被黄沙吞噬，但其核心圣地，或许并未完全毁灭。赤焰，你在此调查多时，可有线索？”
赤焰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凝重了许多：“有。我和沈小子在被困之前，曾追踪一股异常的纯净佛力波动，就在西北方向，靠近‘死亡之痕’大峡谷。但那里……很不对劲。空间极其不稳定，有时能看到海市蜃楼般的古老寺庙，有时又只有吞噬一切的流沙和空间裂缝。我们还没来得及深入探查，就被那群鬼秃驴发现了。”
“死亡之痕……”墨临重复着这个名字，“或许是唯一的希望了。”
“我去！”赤焰立刻道，“老子的命是你们救的，小鱼姑娘更是因为救我们才……就算把那死亡之痕翻过来，老子也把东西给你找出来！”
“你伤势未愈，此地诡异，不宜独行。”墨临否决。
“那怎么办？难道看着她……”赤焰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决绝意味的魂念，如同游丝般，从姜小鱼几乎寂灭的魂体中传递出来。
那魂念模糊不清，无法构成完整语句，但其中蕴含的意念，却清晰地被墨临和赤焰感知到——
“……KpI……功德……债……不能……亏……”
墨临：“……”
赤焰先是一愣，随即，这位霸道不羁的南境妖皇，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神情，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哭，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感慨的叹息。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她那点功德点和业绩……”赤焰摇着头，看向姜小鱼那黯淡到几乎看不见的魂体，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郑重，“墨临，你留下，护着她和这小子。死亡之痕，老子去定了！”
他走到姜小鱼身边，尽管知道她可能听不见，依旧沉声道：“小鱼姑娘，我赤焰欠你一条命，不，是两条！你坚持住，老子就算把西境掀个底朝天，也一定把能救你的东西带回来！到时候，老子帮你一起抓鬼，帮你冲业绩，把幽冥宗那帮杂碎的老巢端了，功德点全是你的！”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看向墨临：“给我一天时间！一天之后，若我未归……”他顿了顿，狞笑一声，“那说明老子找到好东西了，路上耽搁了！”
墨临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劝阻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小心。”
赤焰长笑一声，周身腾起赤红色的妖力火焰，虽然不如全盛时期炽烈，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瞬息间消失在天际。
戈壁滩上，只剩下墨临、昏迷的姜小鱼和努力调息的沈青霄。
墨临收回目光，继续将精纯的灵力渡入姜小鱼魂体，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那即将熄灭的魂火。他的动作稳定而持久，仿佛可以就这样持续到地老天荒。
沈青霄看着墨临沉静的侧脸，又看了看光芒黯淡的姜小鱼，咬了咬牙，更加努力地运转功法，试图尽快恢复一丝力量，哪怕只能帮上一点点忙。
时间在寂静和担忧中缓慢流逝。
姜小鱼的意识在黑暗中漂浮，那股温润的灵力是她唯一的锚点。她听不到外界的对话，却能模糊地感觉到，那焦灼的、如同火焰般的气息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专注的守护。
还有……赤焰离开时，那股如同誓言般坚定的意念波动，似乎在她的魂体中，留下了一点微弱的、灼热的印记。
那印记，像是一个承诺，又像是一点……微弱的、不同于功德点的，却同样蕴含着某种“力量”的东西。
【检测到……外部高浓度……生命本源……誓言印记……绑定……分析……滋……未知能量形式……无法吸收……暂存……】
系统01号的声音依旧微弱断续，但似乎因为这意外出现的“誓言印记”，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死寂的波动。
这波动，如同在绝对的黑暗中，划过了一颗极其微弱的火星。
虽然无法改变魂体濒临崩溃的现实，却仿佛……让那无边的冰冷和死寂，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几乎不存在的……变数。
墨临似乎也察觉到了姜小鱼魂体中那一点极其微弱的、异常的能量波动，他渡入灵力的动作微微一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
他抬起头，望向赤焰离去的西北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沙海与空间，落在了那片被称为“死亡之痕”的禁忌之地。
希望，在那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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