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能自己坐起来喝粥了。
虽然动作还很缓慢,每喝几口就要停下来喘口气,脸色也远未恢复红润,但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里,重新有了神采。这细微的变化,像春风一样,吹散了道观里积压多日的阴郁。
我端着碗,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吞咽,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这些天提心吊胆的守护,总算没有白费。
“手艺见涨。”他喝完最后一口,把空碗递还给我,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就这简单的四个字,让我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眼泪。我赶紧低下头,含糊地“嗯”了一声,拿着碗去厨房清洗。
水很凉,刺得手疼。但我心里是热的。
收拾完厨房,我照例准备去院子里站桩。刚走到门口,却被道长叫住了。
“今天不站桩了。”他靠在炕头,目光落在我身上,“过来,坐。”
我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走过去,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炕边。
道长没立刻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审视和……凝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那天晚上,我毒发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我心里一紧,以为是自己胡乱布阵惹了祸,连忙把当时的情况,包括如何情急之下启动那简陋的“小五行守御阵”,以及如何用意念去加强阵法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末了,忐忑地加了一句:“道长,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道长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却在炕沿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这通常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错?”他哼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歪打正着,算你命大。”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我:“你可知道,寻常人胡乱引动阵法,轻则心神受损,重则气机逆乱,当场毙命都是轻的。”
我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原来那么凶险?
“那……那我为什么没事?”我忍不住问。
“为什么?”道长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点自嘲,“因为你小子运气好,是块修道的材料。‘玄阴灵体’,对气机感应天生敏锐,加上你当时救我心切,意念纯粹,误打误撞,反而契合了阵法引动天地灵气的法门。”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算是……傻人有傻福吧。”
我听得半懂不懂,但“修道的材料”和“傻人有傻福”这几个字,还是让我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砰砰直跳。这是……夸我吗?
“不过,”道长话锋一转,语气严肃起来,“这种蛮干,可一不可再。阵法之道,博大精深,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次是你运气好,下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连忙点头:“我记住了,道长。”
“记住就好。”他摆了摆手,似乎有些疲惫,靠在被垛上,闭上了眼睛,“从明天起,站桩照旧。另外,每天加一个时辰,我教你认穴辨脉,打坐调息。”
我心中一震!认穴辨脉!打坐调息!这可是真正的内修法门!以前他只教我外练的筋骨皮,从未触及这些核心的东西!
“道长,您……”我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道长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地说:“敌人不会等我们准备好。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连自保都勉强。不想下次再被人撵得鸡飞狗跳,就给我认真学。”
他的语气依旧粗鲁,但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他不再仅仅把我当成一个需要庇护的拖累,而是开始真正地将我视为可以传承技艺的弟子。
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混杂着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是!道长!我一定认真学!”我用力说道,声音洪亮。
道长没再回应,仿佛睡着了。但我知道,他没睡。
窗外,阳光正好。破败的道观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一种名为“传承”的种子,在这危机四伏的土壤里,开始生根发芽。
而我,就是那棵被选中的幼苗。
我知道未来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这一次,我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方向。
我要学,要变强。不仅要守住这道观,更要接过道长肩上的担子。
就在这时,院墙外远远地,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李干部那熟悉又带着惊慌的呼喊声:
“清风道长!小道长!不好了!镇上……镇上又出大事了!”
我刚落回实处的心,猛地又被提了起来。
新的风波,这么快就又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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