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再也没能合眼。
耳朵里全是风吹草动和铃铛偶尔的轻响,每一次都让我心惊肉跳,握紧柴刀,直到确认是虚惊一场。后半夜,道长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额头上的冷汗浸湿了布巾。
我一遍遍地给他换冷敷,喂他喝下用仅剩的草药熬的汤水,心里急得像火烧。没有道长,我连他中的是什么毒都弄不清楚,更别提解毒了。那本《汤头歌诀》翻烂了,也找不到对应的方子。
天快亮的时候,道长的高烧终于退下去一点,昏昏沉沉地睡去。我瘫坐在炕边,浑身骨头像散了架,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但脑子却异常清醒,被一种巨大的绝望笼罩着。
敌人像幽灵一样窥视着我们,随时可能发动致命一击。道长重伤垂危,而我,除了几根绊线铃和一张不一定能再次奏效的雷火符,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守在这里,真的能等到道长好转吗?还是说,只是在等死?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跑。
趁着天亮,敌人可能有所顾忌,带着道长离开这里。躲到更深的山里去,或者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野草一样疯长。求生的本能,强烈地诱惑着我。
我看向窗外泛白的天光,仿佛看到了自由和希望。
但当我目光转回炕上道长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时,那个念头又像冰雪一样消融了。
跑?能跑到哪里去?道长这个样子,能经得起颠簸吗?敌人既然能驱使水猴子,能隔空画符,难道就找不到我们?离开了这道观,我们这两个老弱病残,在荒山野岭里,又能活几天?
更重要的是,这道观是道长的根。他守了一辈子,为了它,甚至不惜与强敌硬碰硬。如果我带着他逃了,就算活下来,他醒来后,会怎么看我?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
我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不能跑。跑了,就是认输,就是把自己最后的尊严和希望都抛弃了。道长拼了命守住的地方,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可是,不跑,又能怎么办?
我目光扫过屋里,最后落在那几本古籍和道长给我的那块灵石上。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阵法!道长之前夜里在院子里埋下的东西,还有书上说的那些简易阵法!也许……我可以试试?
这个想法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连符都画不利索,站桩都站不稳,怎么可能布置出能抵挡邪祟的阵法?万一弄错了,岂不是自寻死路?
但……还有别的选择吗?
坐以待毙是死,冒险一试,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走到炕边,轻轻拿起道长给我的那块淡青色灵石。石头触手温润,散发着平和的气息。
然后,我翻开了那本最破旧的阵法基础,找到了一种名为“小五行守御阵”的简易阵法。上面说,此阵需以灵石或蕴含灵气之物为阵眼,辅以五行之物,按照特定方位布设,可形成一层微弱的防护,抵御阴邪之气入侵。
布阵需要的东西很简单:金(金属物)、木(木材)、水(清水)、火(灯火)、土(泥土)。阵眼,就是这块灵石。
东西不难找。我找来道长那把生锈的柴刀(金),砍了一小段桃木枝(木),舀了一碗清水(水),点亮一盏油灯(火),挖了一捧院子里的泥土(土)。
接下来是最关键的布设方位。我按照书上模糊的图示和口诀,在道长这间屋子的四个角落和中央,分别埋下了对应的物品,最后将那块灵石,小心翼翼地埋在了屋子正中央的地下。
做完这一切,我已经满头大汗。我不知道有没有用,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摆对位置。这更像是一种绝望下的心理安慰。
但奇怪的是,当最后一块灵石埋下,我退后几步,看着这间简陋的屋子时,心里竟然真的生出一种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安定感。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将这间屋子与外界隔离开来。
是错觉吗?还是阵法真的起了作用?
我不知道。
我回到炕边,守着道长。外面天色大亮,山林里传来鸟叫声,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
但我知道,平静只是表象。暗处的敌人,就像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发动攻击。
而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守在这里。用我这点微末的本事,守住这道观,守住师父。
直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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