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桂林视察火器司的朱由榔还不知道,香火劝捐和清丈田亩这两颗炸弹,炸出来的竟然是同一批人。
桂林火器司,第一批负责火器维修制造的工匠已经就位。
这批工匠共有七人,其中三人还是广西督司军器局的工匠。
明末时期,地方军器局早已名存实亡,里面的工匠靠着自己手中的技艺为百姓修补农具等事情过活。
剩下的四人则是这段时间锦衣卫四处调查找到的工匠。
可惜的是这七名工匠只懂得如何维修损坏的火器,但对于火器所需要的材料,尤其是金属材料的铸造并不清楚,更别提改良材料配比。
朱由榔有些失望,不过也能理解,这一时期,对火器方面有研究的人才死的死,隐居的隐居,还有一些应该在被建奴占领的区域。
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找到相关专业人才。
不过庞天寿刺去濠镜,应该能挖来一些这方面的外国工匠。
视察完火器部门,朱由榔前往火药部门。
火器司下设兵仗局专门研发制造维修各类火器。
而火药局则专门研发改进火药配比,以及发射药的改进。
这一时期,朝廷掌握的火药配比相比这个时代而言已经很是先进。
他来这里,是想看看能不能搞出后世的手榴弹这种类似的东西。
记得这一时期明朝对于火药的理论基础成熟,对于爆炸、破片杀伤的原理已经有充分认识。早就有震天雷、万人敌等类似手榴弹的守城武器。
生铁、铸铁甚至陶瓷、竹筒都可以作为弹壳。
铁壳能产生更多破片,杀伤力更大。
而明朝能大量生产。
这一时期的药捻也就是引信技术也很普遍。
而自己则是根据在后世的一些知识对于对现有武器的改进和标准化,这是完全可行的。
火药局设立在兵仗局百米之外,且中间还有数道厚实的夯土墙阻隔。
朱由榔走进火药局,招募而来的工匠纷纷下拜迎驾。
火药局内目前分硝磺提纯所、配方乾坤所、造化颗粒所以及毁伤验证所。
火药局内,戒备森严。空气中弥漫着硝石和硫磺的独特气味。永历帝朱由榔身着常服在一众亲卫的陪同下进入配方乾坤所。
对于火药的研究配比,这一时期的火炮和火铳的发射药,其配方已经极为接近75:10:15。
《武备志》中明确其,性直者主远击,即这种火药特性平直,用于远距离射击,书中记载的铳火药配方,硝75%、硫11%、炭14%
随侍太监喊来此地主要负责火药配方的官吏。
此人名叫林志,现为火器司正七品匠师,主要负责火药局火药配比一事。
《武备志》朱由榔已经命人抄录两册,如今这两册分别在火器司下兵仗局和火药局。
火药局的这本如今就在林志手中。
此人还在北京之时,便已经在朝廷的兵仗局负责火药配比研究这些事情。
北京城破后,此人一路辗转南下,最终投效永历朝廷。
“臣,火器司匠师林志,见过陛下,恭请陛下圣安。”
“朕安,爱卿平身。”
“谢陛下。”
朱由榔随手拈起一点硝石粉末,语气平和:“林匠师,不必拘礼。朕今日来,是想与你聊聊这火药的根本——配方。”
林志躬身:“陛下垂询,臣知无不言。”
“好。朕问你,如今我大明官军制式火铳、火炮所用之药,其配方几何?性能又如何?你照实说,好坏朕都要听。”
林志略一沉吟道:“回陛下,现今通行之法,若以百份计,约是硝七十五、磺十一、炭十四。”
“陛下请看,此方最妙之处,便在于这七成五的硝!”
“硝为力之根源。此前诸多旧方,硝力不足,如同病夫,空有点火之象,却无破敌之劲。此方硝石足量,好比给火药装上了一副强健的筋骨,初速快,射得远,爆破的声势也极为骇人。”
说到此处,林志话锋一转。
“然而…此方刚猛有余,却失之醇和。其弊病,也皆由此而生。”
“首要之弊,在于磺多炭少。”
“这硫磺,性烈如火,一点就着,是好事。但它好比军中急先锋,能冲杀却后劲不足,燃烧后留下的残渣极多,皆是酸性秽物,久用之,于铳膛炮管损伤极大,士卒清理不便,更有炸膛之虞。”
“而这木炭,如同军中主将,负责稳扎稳打,持久发力。此方中炭力稍欠,便导致燃烧虽猛,却未能尽善尽美。一部分硝石之力,竟被白白浪费,未能完全化为破敌之功。”
“用于火铳,则膛压过高,伤及自身,用于爆破,臣总觉其力猛则猛矣,却如锤击皮革,未能将其力瞬间迸发,化作万千碎片。且硫磺易吸潮,储存亦需格外小心。”
朱由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实际上他根本不懂这其中的化学道理,只是记得后世这种黑火药的最佳配比而已。
朱由榔装模作样说道:“如此说来,此方是一位勇猛却不知收敛的悍将,能伤敌,亦会自损。那若……我们稍作调整呢?”
“陛下的意思是?”
“朕在想,若减磺一钱,增炭一钱。变为硝七五、磺十、炭十五,会如何?且将火药制成颗粒状,又会如何?”
林志若有所思,这种火药配方的调整,还得看调整后的测试如何,单单想,是想不出什么结果的。
当即林志安排手下工匠按照皇帝给的配比开始调制。
而就在此时火器司外,行在太监前来禀报,说是户部张大人送来急递。
随侍太监禀报之后,朱由榔明白张同敞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他难以抉择的事情。
临走之前命林志尝试新的火药配比,完成实验后,将情况直接向他禀报。
交代完林志后,朱由榔立即返回行在圜殿。
看完张同敞送来的急递,朱由榔陷入沉思之中。
香火劝捐一事,他没有想到竟然会与陈邦傅牵扯。
现在还不是动陈邦傅的时候,如今五军营还未满编,庞天寿在濠镜谈生意还未回来,总体兵力相比陈邦傅部还有些差距。
如此一来的话,香火劝捐暂时不宜全面铺开。
但旨意已下,此事到了如今,广西尽知。
若是现在命张同敞停止香火劝捐一事,等于直接向广西向天下表明,自己这个皇帝朝令夕改,畏惧陈邦傅。
届时自己这个皇帝威严尽失,朝廷法度尽丧。
可以想象的到,若是自己真的下旨停止香火劝捐,放了寂云寺僧众,正在实行的清丈田亩与南宁盐铁司必然无法再继续推行。
自己现在退一步,接下来便要一直退。
陈邦傅以及广西士绅豪强,未来必然变本加厉。
可现在若是撕破脸皮,陈邦傅联合广西士绅豪强造反,自己目前掌控的军队能不能打赢这一仗?
一时间朱由榔有些头疼。
片刻后,随侍太监又送来一份急递。
这份急递是浔州陈邦傅送来的。
朱由榔打开查看。
“恭报粤西军情并陈地方安危事。”
“臣,都督同知,庆国公陈邦傅谨奏,百拜顿首于陛下御前。”
“陛下蒙尘,播迁万里,臣每念及此,心如刀绞,恨不能提一旅之师,扫清寰宇,迎还圣驾。臣受国厚恩,镇守粤西,夙夜匪懈,唯以整军经武、保境安民为念。
然,近日地方颇生事端,情势汹汹,恐有不测之祸,臣不敢不据实奏闻。
前有户部右侍郎张同敞,奉旨劝捐,忠心可悯。然其行事或稍显操切,于桂林府查办寂云寺僧众之时,引发激烈冲突。该寺僧人性情悍戾,竟致戕害天子缇骑,此诚人神共愤、罪无可赦之逆举!臣闻讯,亦怒发冲冠,已整饬兵马,以备不虞。
然,事有缓急,势有轻重。张侍郎欲以雷霆手段,尽剿该寺,查抄一切。其心虽公,其行恐激大变。盖因粤西地僻民贫,寺庙田产多与地方士绅、百姓生计息息相关,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遽然兴大狱,严刑峻法,臣深恐地方士绅百姓,不明朝廷苦心,误以为陛下与新朝不与士民共治,徒增惊扰,离心离德。
前线将士闻之,军心浮动。彼等多籍隶本乡,亲族产业皆在于斯,若后方生乱,则军心必溃。
若因此事,致使粤西税赋之源枯竭,则臣麾下这一万五千戍守之师,粮饷立断,不战自溃。届时,粤西门户洞开,陛下又将何所依托?
此绝非臣危言耸听,实乃局势使然,间不容发。
伏乞陛下圣断:
臣已严令地方,封锁消息,暂稳局势。然此非长久之计。张侍郎忠贞体国,然其刚烈,或不适于处置此等错综复杂之地情。为大局计,臣斗胆恳请陛下:
或可暂将张侍郎调回行在,另遣一老成持重之臣,前来安抚地方,徐徐图之。
或明发谕旨,申明朝廷德意,对此案涉案僧众依法严惩不贷,然对其余关联士民,则予以绥抚,以安人心。
臣戎马一生,粗鄙少文,唯知大局为重。当此社稷危难之际,稳定压倒一切。臣之一片赤诚,皆为陛下社稷着想。若言语狂悖,干犯天威,伏乞陛下恕臣万死之罪!
臣邦傅,无任惶恐待命之至。”
“砰!”
殿内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随侍太监看去,只见皇帝将急递愤怒的砸在御案上,双手青筋暴起。
随侍太监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皇帝这是被陈邦傅的急递气到了。
朱由榔胸口剧烈起伏,良久之后才逐渐恢复平静。
这封奏疏里面懂字里行间全是威胁之意!
朱由榔立即命人召内阁与焦琏等人前来商议此事。
到了这个时候,他这位皇帝决不能退让,继续与陈邦傅等一众军阀豪强拉扯,清丈田亩以及后续的盐铁商税必然难以推行,甚至其中的利益还得被这些人拿走。
而他这个皇帝以及朝廷现在很缺钱,同样也缺少时间。
目前建奴三路大军只是暂时被牵制,但不可能一直被牵制下去。
自己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稳定广西,图谋发展。
况且原本的计划便是在五军营满编,以及庞天寿从濠镜购买到足够的火器之后,便着手收拾陈邦傅。
和陈邦傅的一战必须打,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但在打之前,还得先稳住陈邦傅一段时间。
内阁几位大臣以及焦琏和卢鼎抵达圜殿。
朱由榔直接命瞿式耜在殿内将陈邦傅的急递读出来。
众人听完陈邦傅的急递内容,只觉愤怒不已。
“陛下,臣请命率京营进攻浔州,斩了逆贼陈邦傅!”焦琏立即单膝跪地请战。
卢鼎也不甘落后,随着焦琏一同单膝跪地请战。
朱由榔心中暗自点头:“二位爱卿请起,陈邦傅不过冢中枯骨,迟早灭之,但目前五军营编制未满,火器还未运回,暂时不宜动兵。”
说完后,朱由榔目光看向瞿式耜等一众内阁臣子。
“几位爱卿,香火劝捐一事,朕未料到竟与陈邦傅有关,今日得见陈邦傅急递,相比正在推行的清丈田亩一事,以及南宁盐铁商税之事,日后陈邦傅定然伸手。”
“朕,召几位爱卿前来,是想在正式对陈邦傅用兵之前,暂且稳住陈邦傅一段日子。”
殿内一众臣子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原本还想开口劝说,但皇帝已经定了调子。
也不知何时开始,皇帝逐渐开始变得乾纲独断。
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内阁首辅瞿式耜沉吟片刻道:“陛下,既然陈邦傅奏疏中只提寂云寺以及香火劝捐一事,不若成立一个临时衙门,一方面朝廷委派一位老臣,担任正使,张同敞为副使,并强制要求陈邦傅指派其麾下核心文官为代表,加入该衙门。”
“成立此衙门的目的是与陈邦傅就寂云寺和香火劝捐一事拉扯,寂云寺僧众可先杀动手打死锦衣卫的僧人,剩下的则交由临时衙门会审,香火劝捐一事,该捐多少,捐什么,将此事细化,反复拉扯,直到火器运回,五军营和神机营完成补充训练。”
“届时,便可派大军进攻浔州。”
瞿式耜话音落下,朱由榔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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