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遭遇战，耽搁了行程。
待到处理完黑风寨匪徒的尸首，安抚了受惊的获救者，那四人自称是河南某镖局的家属，千恩万谢后自行离去。
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
原定的集镇是赶不上了，众人只得在附近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准备露宿。
篝火很快燃起，驱散了春夜的寒凉和山林间的湿气。
胡斐的那几位老部属经验丰富，分工明确，有人负责警戒，有人照料马匹，有人埋锅造饭。
很快，一锅混合了肉干、野菜和米粮的浓粥便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南宫宸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无意识地拨动着篝火，火星噼啪作响，映照着他沉思的面容。
白日的厮杀场景，如同电影画面般在他脑海中一帧帧回放。
他仔细回味着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发力，每一次生死关头的抉择，分析着其中的得失。
这种复盘的习惯，早已深入他的骨髓。
马春花坐在他身侧，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递到他手中，轻声道：“先吃点东西吧。”
南宫宸回过神来，接过粗陶碗，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两人都是一顿。
马春花俏脸微红，飞快地缩回手，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角。
南宫宸看着她灯下愈发娇美的侧颜，火光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心中不由一软。
他吹了吹粥的热气，喝了一口，暖流顺着食道而下，熨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
“今日……多谢你了，春花。”南宫宸轻声道。
谢的不仅是这碗粥，更是她一路相伴，以及白日里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
马春花抬起头，眼中带着欣喜和一丝羞涩：“谢我做什么？我……我又没帮上什么忙。倒是你，今天可真厉害！”她说着，眼中又冒出崇拜的小星星，“那几个恶贼，那么凶，你几下就把他们打倒了！胡师兄都说你悟性高呢！”
看着她纯真的模样，南宫宸不禁莞尔，心中的些许杀伐之气也消散了不少。
他半开玩笑地道：“总不能一直靠胡大哥和你保护吧？我也得有点自保之力，不然岂不是成了累赘？”
“你才不是累赘！”马春花立刻反驳，语气带着些许急切，“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最厉害的人！”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脸颊绯红，如同熟透的苹果。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暧昧。
篝火噼啪，夜虫低鸣，仿佛都在为这对年轻人伴奏。
另一边，胡斐擦拭完冷月宝刀，将其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也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坐在南宫宸对面。
他看着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情愫，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并未点破。
“南宫兄弟，今日一战，感觉如何？”胡斐岔开话题，问道。
南宫宸收敛心神，正色道：“获益良多。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许多在练习时无法体会的细微之处，在生死一线间，反而清晰了。尤其是对‘势’的把握，以及对发力时机的掌控，有了更深的理解。”
胡斐点头赞同：“正是此理。刀法是死的，人是活的。临敌之际，瞬息万变，需得随机应变。我看你今日已将胡家刀法的几分神髓融入自身，虽招式尚显稚嫩，但那份洞察与机变，已远超寻常习武数年之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感慨：“武学之道，到了高深境界，招式反而成了次要。重要的是‘意’与‘势’，是自身对力量、对天地、乃至对敌我双方的理解。所谓‘无招胜有招’，并非真的没有招式，而是忘却招式的束缚，存其神意，应机而发。”
这番话，蕴含着武学至理，听得南宫宸心神激荡。
他结合自己现代的知识体系，对此有了更深的理解。
所谓的“意”与“势”，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为一种基于庞大数据库和超强算力的“最优解”推演与执行系统。
“胡大哥所言，如醍醐灌顶。”南宫宸由衷道，“如此说来，内功修为，便是提升这‘算力’的基础？而招式经验，则是丰富‘数据库’？”
胡斐闻言，眼中再次闪过惊异之色，抚掌笑道：“妙喻！妙喻！南宫兄弟总能以新奇角度，直指核心！不错，内功深厚，则耳聪目明，气脉悠长，反应迅捷，力量磅礴，这便是‘算力’强。而见识广博，经验丰富，则能料敌机先，应对自如，这便是‘数据库’全。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两人就着武学之道，越聊越是投机。
胡斐发现，与南宫宸论武，常常能碰撞出新的火花，许多他习以为常、未曾深思的武学现象，经南宫宸用那新奇的说法一阐释，竟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而南宫宸也从胡斐这里，获得了对这个武侠世界力量体系最直观、最深刻的认知。
马春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虽然许多深奥的道理她并不完全明白，但看着南宫宸与师兄侃侃而谈，那专注而自信的神采，让她心中充满了骄傲与满足。
她悄悄地将自己烤好的、一块最嫩的兔肉，递到了南宫宸手中。
夜渐深，篝火渐弱。
负责警戒的弟子换了一轮，胡斐也起身去巡视。
火堆旁，只剩下南宫宸与马春花。
马春花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头，歪着头看着跳动的火焰，轻声道：“南宫公子，你说……我们以后，会一直这样走下去吗？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南宫宸看着她被火光勾勒出的柔和轮廓，心中一片宁静。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
马春花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反而翻转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江湖路远，前途未知。”南宫宸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但无论前路是风雨还是坦途，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走下去。”
这不是什么海誓山盟，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马春花心动。
她抬起头，眼中氤氲着水汽，映照着火光，亮晶晶的。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嘴角扬起幸福而坚定的弧度：“嗯！我愿意！”
夜色温柔，将两人的身影依偎在一起。
江湖的刀光剑影，似乎在这一刻远去，只剩下篝火的温暖，和彼此心照不宣的情意。
这段在南下旅途中共历生死、悄然滋长的情愫，在今夜，终于清晰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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