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既下,行动便雷厉风行。
苏婉清强压下心中的万般不舍和担忧,连夜开始收拾行装。她只挑选了一些必要的细软和囡囡贴身的衣物玩具,力求轻车简从,不引人注目。林忠则被秘密派去安排可靠的车辆和护卫,路线也选择了最为偏僻难行的山路,虽然辛苦,但能最大程度避开可能的追踪。
林砚肩头的伤依旧隐隐作痛,但他拒绝了苏婉清让他再多休息的提议,坚持亲自打点一切。他将那道皇帝所赐的密旨,用油布仔细包裹好,塞进一个特制的小牛皮囊里,递给苏婉清。
“这个,贴身收好。万一……我是说万一,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或许能救急。”他的语气平静,却让苏婉清的心狠狠一揪。她默默接过,将那小小的皮囊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丈夫的性命。
他又拿出那枚从床底找到的黑色玉蝉,沉吟片刻,却没有交给苏婉清,而是重新收回了自己怀中。“这个,还是留在我这里。它与父亲有关,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天快亮时,一切准备就绪。
囡囡还在沉睡,小脸上带着病后的潮红和不安。苏婉清轻轻将她抱起,用厚厚的斗篷裹好。小丫头在母亲怀里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娘亲,又安心地闭上了。
林砚站在马车旁,看着妻子抱着女儿走来。晨光熹微,勾勒出她们单薄的身影,他的喉头一阵哽咽。他走上前,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如此用力地、紧紧地拥抱了她们。
他在囡囡滚烫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声音沙哑:“囡囡乖,跟娘亲去外公家玩一段时间,爹爹忙完了就去接你们。”
他又看向苏婉清,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两个字:“保重。”
苏婉清泪眼朦胧,用力点了点头,抱着女儿,转身钻进了马车。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狠不下心离开。
马车缓缓启动,在几名打扮成寻常商队护卫的家丁护送下,悄无声息地驶离了林府,融入了京城尚未完全苏醒的街道,向着城外而去。
林砚独自站在空旷的府门前,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依旧久久未动。初夏的晨风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衫,带来一丝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和空落。
家里,一下子变得无比冷清。
他缓缓转过身,走进府内。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棉花上,虚浮无力。肩头的伤痛和连日来的心力交瘁,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涌上,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强撑着走到书房,坐在那张还残留着妻女气息的椅子上,目光落在书案上那张父亲留下的航海图上。
现在,他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不,他还有未完成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展开航海图,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被特殊符号标记的无名岛屿。与罗刹岛上痕迹的相似,父亲神秘的过往,灰衣人若即若离的“帮助”……这一切,都必须尽快弄清楚!
而就在林砚埋首于海图之时,已经驶出京城数十里的马车上,囡囡彻底醒了。她发现自己不在熟悉的家里,而是在摇晃的马车上,身边只有娘亲,不见了爹爹,顿时慌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爹爹!我要爹爹!娘亲,我们回去找爹爹!”她挣扎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婉清心疼如绞,紧紧抱着女儿,一遍遍地安抚:“囡囡乖,爹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不能打扰他。等爹爹做完了,就会来接我们了。外公家有很多好玩的,还有很多糖……”
可无论她怎么哄,囡囡只是哭,小小的身体因恐惧和分离而剧烈颤抖。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离开爹爹,离开家。
哭了许久,囡囡才渐渐力竭,抽抽噎噎地停下来,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她忽然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摸索出那块她一直珍藏的、画着“保护爹爹”的白色石头,紧紧攥在手心里,对着马车行驶的方向,小声地、一遍遍地念叨:
“石头保护爹爹……囡囡的石头保护爹爹……爹爹平安……来接囡囡……”
孩童带着哭腔的、最纯粹的祈愿,伴随着轱辘的车轮声,飘散在清晨的山风里。
苏婉清听着女儿的呓语,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陌生的山野,紧紧咬住了下唇,将涌到嘴边的哽咽硬生生咽了回去。
前路茫茫,归期未知。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们马车经过一处险要的山隘时,两侧的山林之中,几双如同饿狼般贪婪而冰冷的眼睛,已经悄然锁定了她们。
喜欢大明金算盘请大家收藏:(m.pipidushu.com)大明金算盘皮皮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